天蓬兀自保持着镇定的神色,此处寒冷,乃是广寒宫连接星河之处。遥遥看去,满目星光,使得他依稀想起二人曾在山间开满野花的草地上,幕天席地,仰望无尽苍穹。那些点点余辉,却是那般的璀璨美丽,像极了地久天长。
“之前种种,皆不是你我所能肖想。”天蓬沉思了许久,方才启唇缓缓说道。“身为天庭之臣,唯有一生刻尽己责为玉帝尽忠方才是身为臣子的本分。而你,能跟随太阴真君随身修行亦是不易,需时时谨记,才能早日位列仙班。”
“我要那仙籍有何用?”玉兔满目哀戚,却扯出了一抹苦笑。“这天庭的时日,我早已熟知太久。当日心智未开,只想快快修成人身,不必在踏出广寒宫之后就会迷路不知回返,遭到太阴真君责难。总是倚仗是主人心爱神兽,便毫无顾忌,任性妄为。”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坦然道:“只是这世事无常,终是让我遇见了你。在迷途无助的时候,是那一抹笑容刻尽了心中,从此便再也无法抹去。诚然并未是我愚笨不查,是元帅你无心之下,种下了这等恶果,才导致让那只知一意孤行的玉兔,成为了凡间不知回头的妖邪!”
那一滴泪水似是灼伤了天蓬的眼睛,使得他微微的偏移了视线,不再去看。原来是那一眼,刹那之间便注定了今日种种境遇。余光瞥见玉兔手腕上那一根红绳,或许是因为世间过久早已不再艳丽。或许当日月老酒醉,胡乱的为自己牵了一条姻缘,才让他有了这样的心境。凡间之时得知玉兔殒命之后,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甘愿摒弃身份,甘愿去往地府查询对方的下落。而在得知那里并没有玉兔灵魂的时候,又是何种复杂的心情。那个曾经只会瞪着一双大眼睛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追崇仰望的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将一颗沾满情愫的种子埋进了心底,并纵使它慢慢的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致使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的是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否则又怎会毅然决然的下了凡间。
天蓬在心中告诫自己,今日的他,只能做天庭的天蓬元帅,叱咤风云统帅千军。只有这样,方能与玉兔撇清关系,让二人在凡间的种种,成为过往云烟。玉兔私自下凡本就是犯了天条,虽然入了柏木灵君麾下被他硬是说成了为擒拿孔雀才出此下策逃过了一劫,但与他擅自留在凡间做了夫妻这样的事情却如何都说不过去。如今太阴真君自请受罚,唯有他强硬态度,使得玉兔死心断了那种念头,方能有一线生机不被夺取修为,成为一只普通的灵兽。
“修行本就是要经历磨难方能消除杂念,却也无甚可言。”天蓬声音低缓,对玉兔说道。“本帅与你,只是因着太阴真君面上,才对你多有照顾。天界皆知,你乃是真君最为喜爱的神兽,那日即便遇到的不是本帅,亦是会有人,将你护送回广寒宫去。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天蓬停了停,压制着翻涌的情绪。要否定自己和对方的心意,这种感觉竟是如此的难受。“那本就是违反了天条,不是你我所能承受。”
玉兔用力的握紧了双拳,狠狠的闭了闭眼。她此刻只觉心中被无数刀片凌迟切割,体无完肤。当初天蓬失了神志,如同稚童。但是她宁愿守着那样的男子生活,亦不愿寻求任何的方法让对方恢复。若是说存有私心,那么玉兔就是惧怕有这么一天,天蓬在复原之后,那些天条戒律职责名誉会变成一道道枷锁,捆缚住两人。将这美好的生活,顷刻间击的粉碎,甚至不会留下半点碎片让她聊做慰藉。
只是这一天还是来了……
而且是这样的快,毁的是这样的彻底。
像是,将她整个身心都毁的通透。
玉兔浑身发出轻微的颤栗,抬眸看向面前的男子。
“我只是遵循内心所感,追寻自己所想要的幸福有何过错!”她的语气夹着着些许的颤抖,提高了音调道:“看遍这天界诸神,哪一个是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那些甘愿冒险私逃下界的仙人,无一不是逍遥自在,与挚爱之人相守一生。我只是想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做有何不对!!”她目光灼灼,泪光闪闪,倾诉着内心的想法。“你说你身为天界臣子,不愿触犯天条。可你还记得当日为了护我,将我封印在你的身体里,纵然是无法全力施展法力,面对那法力高强的柏木灵君亦是如此,完全不顾及是否会又性命之忧!敢问元帅,口口声声说要遵循天庭法则,那么当日所做之事,又作何解释!?”
天蓬心中一沉,目光中不经意的闪现出些许的慌乱神色。
作何解释?
当时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是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东西受到伤害。哪怕是那柏木灵君法力高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玉兔陷入任何的危险之中。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次看见对方身处险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