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六,吴扬下值出宫。 他先去了一趟皇城司,擀鲁几人在牢中极不老实,一会儿要酒要菜;一会儿又要听歌听曲。 “不给他们就闹腾,闹着要见皇帝,说他们是金国皇帝派来的使臣,要我朝以上宾之礼待之,不然就要兵戎相见!” 谢兀鹫拿四人很是头痛,打也不能打,放自然更不能放。 吴扬冷冷一笑,让谢兀鹫头前带路,他去会会这四个搞不清状况的金国侍卫。 擀鲁四人被关押在一间上等牢房内,牢里有半扇窗户,不但能通风,天气晴好的时候还能晒一会儿太阳。 牢里的稻草和草席也都是新铺的,还有半旧的褥子和枕头,除了不得自由,和外面寻常百姓的寝房几无区别。 刚走下楼梯,还隔着老远就听见迭布尔的大嗓门,“给你们宋朝皇帝说说,你金人爷爷要吃肉、喝酒,听你们宋朝的小娘子唱曲儿,你们不速速照办,将你金人爷爷哄高兴咯,信不信等我们大金国皇帝带兵打过来,能把你们临安城踏平了,再抓了你们的皇帝和皇后去中都给大金国皇帝跳舞!” 蒲里失和萧达喇哈哈大笑:“让宋朝的皇帝穿身娘们儿的衣服给大金国皇帝跳肚皮舞,他们之前的皇后不是很烈性吗?结果怎样,还不是……哎哟,谁敢暗算你金人爷爷,给我站出来!” 吴扬听他们越说越不像,顺手取下墙上的火把扔过去,正好砸中蒲里失的臭嘴。 吴扬不满地瞥了谢兀鹫一眼,一脚跨进牢门:“听说你们要酒要菜,还要听小曲儿,是不是牢里的日子太舒坦了,让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 萧达喇一看是他,翻身跳起,带得一阵铁链想,吴扬这才发现擀鲁四人脚上都带着脚镣,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不是要好酒好菜还要听小曲儿吗?这里地方太小,本官带你们去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 在吴扬的示意下,跟着的长行和狱卒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将擀鲁四人按倒在地,押到刑房呈大字型绑在刑柱上。 擀鲁四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威胁:“姓吴的,你敢伤你爷爷一根毫发,信不信等我大金国皇帝带兵打来,第一个就将你碎尸万段!” 吴扬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还是如往常一般将双腿交叠着放在条案上,“聒噪!老谢教他们了解一下我皇城司的规矩!” 谢兀鹫最近心里都憋着一股火,见吴大人发话,他亲自上前拿过一条蘸水的皮鞭,对着擀鲁劈头盖脸地用力抽打。 几个负责行刑的狱卒见状,有样学样,一时之间只听刑房里皮鞭声“啪啪”作响,擀鲁四人先是怒骂不休,后来只剩惨嚎! 这一顿鞭子直抽得擀鲁四人皮开肉绽才罢手。 擀鲁气息奄奄地问道:“我们是大金国皇帝陛下派出来追索逃奴的,你开罪我等就不怕你们宋朝皇帝治罪吗?” 吴扬懒洋洋地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状况!” 已经缓过来的谢兀鹫上前照着擀鲁又是一顿鞭子伺候,看得萧达喇几人不敢吭声。 这一顿皮鞭下来,铁塔一般的擀鲁也有些吃不消,他嘶声问道:“我不服!” 吴扬:“你是不明白我为何敢抽你吧!你说你们追索逃奴,谁知道?谁见过?我就是杀了你们也没人说过不字!哦,你是不是想说还有你们安插在临安的细作知道,他敢动吗?你以为大宋的皇城司和密谍司真是吃素的?他们要是聪明,这个时候就得装死,只要敢动,看我不弄死他!” 吴扬起身掸了掸衣襟:“要是再搞不清楚状况,只管皮鞭伺候,人不死就行!” 白羽这些时日也没闲着,他命人拿着从灰烬里捞出来的衣服残片和鞋底子去临安城的成衣铺子里一家一家询问。那衣服残片没找到什么线索,倒是从鞋底子里找到了线索。 那是位于洗面桥附近的一家专做鞋履生意的铺子,在临安城大大有名,他们制作的鞋子与众不同,都是按照客人的尺码定制的,因此穿起来特别合脚。 “他们售出的每一双鞋子和对应的客人信息都有登记,掌柜得看过,说这个尺码的鞋子他们最近半年内共售出三十三双,这是名单!” 白羽将名单递给吴扬,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笑道:“高全这人提点应该不陌生,他就是天全山庄的主人,也是失踪的陈鸭子的雇主!” 吴扬:“这些人你可排查过?” 白羽点头:“都查过,嫌疑最大的有三人,高全就是其中之一。我已命人十二个时辰盯着他,目前尚未有发现。他的天全山庄我也查过,据说里面常有各色人等出入,自临安城暴乱之夜过后,山庄里出入的人少了许多,庄头向人解释,说是因为金国颁布的越境法,主家的生意不好,开了一些人!” 吴扬屈起食指敲了敲案头:“这就说得通了,临安城不会无缘无故乱起来。如果陈鸭子死在了那一晚,被人当无主尸骨埋了也未可知。” 他想了想:“你派去盯梢的人机灵点,金国既然要挑起战端,今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临安城究竟有多少别国的细作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我会与范掌印商榷,咱们自己也要警醒一些!” 看到白羽点头,吴扬又嘱咐道:“我最近要出门一段时间,皇城司的事务就拜托你和谢兀鹫帮我看着,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多去请教李南风,我已跟他打过招呼,他会尽力帮忙!” 白羽:“提点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吴扬起身拍了拍白羽的肩膀:“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总之,努力吧!” 离开皇城司后吴扬回了一趟府里。 长安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吴扬他立刻跑过来:“十公子,打算几时动身?” 吴扬摇头:“我不回兴州!” 他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碧绿的发簪,簪尾处带着天然的几点红色,匠人顺势将簪尾雕成梅枝,那点点红色正好是开在梅枝上的红梅。 “这是我亲手雕的簪子,是给父亲大人的寿礼,他要是不喜欢,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扔都行!还有,我已求得陛下允准,请杏林国手孙逸仙大人到兴州走一趟,明日辰时你们到孙府接到孙大人一同起程。姚广,你明日挑两个人随你一同往兴州走一趟!” 安排完给吴璘贺寿的事,吴扬又走到里进,向石南亭祖孙说道:“我最近要离开临安一段时间,这宅子你只管住着,我留了两个侍卫看家,府里我会留下足够的银钱,刘嫂子那里签的是活契,或留或走,都由得你!” 石小玉来了这些时日,知道这位在临安城如日中天的小吴大人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她大着胆子问道:“小吴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做什么大事?” 吴扬只笑了笑。 石南亭说道:“小老儿约莫知道大人的打算。小老儿还是想劝一句,吴大人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有些事尽了心就够了,事不可为,大人无非背负太多!” 吴扬点头笑了笑:“我知道!” 皇宫里,谢大成跪在范曾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大成这条命是掌印给的,原本下半辈子打算将自己卖给密谍司。可现在不同了,有些事大成必须要去做,求掌印成全!” 范曾眯缝着眼睛,从谢大成的头顶望出去,望着空荡荡的远方出了好一会儿神。 “有去无回,必死之局,你也要去吗?” “求掌印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