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敬的话,如同一道亮光,瞬间照亮了眼前的黑夜。
夏景昀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胭脂就在今夜跟他说过的那些消息。
那些朝堂之上,暗流汹汹,蠢蠢欲动的消息。
他看着公孙敬,“这个消息现在都谁知道?”
公孙敬略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道:“这是当初侯府特意派去跟着岳将军的人,在那边战况确定的第一时间就快马回报,此刻宫里都还没收到消息呢!更准确的军报许是要等清点战场之后才会送来。”
夏景昀缓缓点了点头,“辛苦了。那先按住这个消息,不要对外言说,同时派几个人去拦下后面的信使,让他明日朝会之时再前来通报。”
公孙敬赶紧应下,却见夏景昀迈出朝外走去,好奇道:“公子,这么晚了,您这是去哪儿啊?”
夏景昀平静道:“进宫。这等事情,做臣子的知道了自当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公孙敬心头一沉,连忙告罪道:“公子恕罪,在下只是一时情急,未曾想到那么多。”
夏景昀微笑着伸手将他扶起,“今后注意就好,越是如今这样的局面,便越不要落人口实。”
公孙敬恭敬应下,目光佩服地将夏景昀的身影送出了府门。
——
一路进宫,夏景昀在御书房坐了一会儿,便等到了德妃的身影。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夏景昀俯身一拜,板板正正的问候却久久没得到回应,诧异抬头,正对上了珠帘之后,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怨非怨含情目。
夏景昀心头一叹,连忙道:“阿姊,方才从汜水关传来消息,姜玉虎今日在汜水关前,三千破五万,一战大败吕如松和萧凤山的联军,当场生擒吕如松和萧凤山二贼。”
听到这个消息,德妃也恢复了垂帘听政的太后该有的心境,脸上闪过一丝由衷的欣喜之色,开心道:“如此,朝局最大的隐患便消除了,姜家玉虎,名不虚传,此番当得大功一件!”
夏景昀点头道:“不过,我已让人暂时将信使拦下,待明日朝会之时再行传报。”
德妃听完,没有表示什么反对,而是面露问询之色地看着他,显然想要听听他意欲何为。
夏景昀轻声道:“当吕如松和萧凤山叩关的消息传来,朝中那些勋贵和一些不甘心的人,自觉终于等到了机会,都有些蠢蠢欲动,胭脂探知到的消息里,带打算起事接应的虽然没有,但想趁机抢夺勋贵集团之中空出来的领头人之位,还有些则想收拢那些如今的失意之人,总之,都不算安分。”
他接着解释道:“如今我们初掌朝堂,这大义虽然占住了,但是离真正地掌握朝堂还差得远,各方势力还远未达成平衡,如今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先让他们长一个教训,给我们再多点布局的时间。”
德妃微微点头,对这等消息并不意外,“当初在东宫,一下子杀了那么多的宗亲勋贵,他们不跳出来做点什么,我倒觉得稀奇了。”
她看着夏景昀,“外廷的事情,你拿主意就好,我自是信你的。”
说完德妃轻抚胸口,皱眉面露一丝苦色。
“阿姊,你怎么了?”
德妃摆了摆手,“许是受了些风寒,将养几日便好。明日朝堂之上,需要我做些什么?”
夏景昀摇了摇头,“阿姊静观其变就是。”
他躬身一拜,“深夜进宫,打扰阿姊休息了,微臣告退。”
德妃嗯了一声,目送着夏景昀迈出高大的殿门,静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向了后宫。
走在层层宫殿之中,德妃轻声道:“这两日,淑妃如何了?”
袁嬷嬷轻声道:“刚开始是哭诉哀求,而后便是咒骂,如今时不时咆哮,肆意打骂宫人,若是再知道她父亲的事,怕是撑不住了吧?”
德妃平静道:“那就让她知道。”
袁嬷嬷一愣,旋即点头,“是。”
“待明日朝会后吧。”
说完,德妃迈步走入了宫中,看了一眼含在熟睡的东方白,温柔地帮他掖了掖被子,回到自己床上睡下。
天渐渐亮了。
——
成王府,成王妃一边帮自家夫君整理着朝服,一边皱着眉头温声劝道:“王爷,你真的要去招惹那些事情?”
成王还没答话,一旁的成王世子就开口了,“娘,你不懂!如今朝中宗亲、勋贵被屠戮一空,论威望、论辈分、论能力,都该是父王撑起这个头了。勋贵们抱起团来,实力可不算差,如今又没了领头的,正是继续找个靠山的时候,父王正好将他们笼络过来,届时,父王也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之人了。”
成王妃哼了一声,“你也被那个什么莱阳侯蛊惑了。咱们现在是皇叔了,地位尊贵,不缺衣食,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好么?”
“妇道人家懂个什么!”成王终于开口斥责道:“正是因为本王如今是皇叔了,才正要一展抱负。”
他望着远方,哪个男人心里没有对权力的渴望呢!
逍遥王爷,富贵闲人,听起来似乎很好听,但也就是那些没有富贵,整日为了生计奔忙的人才会向往。
他生来就拥有着这些,却在皇兄的猜忌下不得不谨小慎微,处处掩藏锋芒,如今皇兄驾崩,幼帝临朝,英国公失势,无数权力的空缺等着他去抢占,他堂堂大好男儿,岂能不心动!
那个夏景昀的确算是个人才,但想要在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权力暗斗的朝堂上一手遮天还是没那本事的,乡野出身,哪里懂什么权力的运转之道。
以为得了陛下信重就可以高枕无忧的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甚至于就算是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也会有真皇帝和“假”皇帝之分。
想到这儿,他抖了抖朝服,昂首挺胸,迈步走出了王府。
在他身后,是高声祝福父亲“凯旋”的世子,是忧心忡忡的王妃。
——
当朝丞相万文弼早早便从床上起来,在庭院中,按照以前一位老神医教授的养生拳谱,缓缓活动着筋骨。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权力的滋养下,原本在秦惟中和萧凤山的光芒下已经渐显老迈的万文弼,如今又仿如焕发出了第二春,年轻了好几岁。
活动过后,婢女伺候着洗漱完了,来到饭厅,长子又亲自伺候着他用起了早饭。
因为如今万文弼的地位,家中儿子也终于能骄傲地在外喊上一句我的丞相父亲,然后迎来满堂喝彩,于是对万文弼的恭维更甚。
“父亲,听说建宁侯过几日就要乔迁新宅了,咱们得准备贺礼吧?”
万文弼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挑些最好的,为父亲自给他送去。”
长子抿了抿嘴,低低嗯了一声。
万文弼微微一笑,“怎么?觉得为父乃是当朝丞相,乃是他的上官,他仅仅是个乔迁,为父不仅要亲自去送礼还要亲自赴宴,多少有些失之谄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