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队出发时是存在分歧的,这才为后来发生的事埋下了人祸,进山的第一天我们就遭遇了恶劣天气,漫天下着冰屑,这些冰不停扎进我们裸露在外的脸皮上,没多久,每个人的脸都泛起了红色,而且毫无知觉,能见度很低,脸皮被风吹的很干,即便出发前我们擦了牦牛油。
我们连起了一道安全绳,一路上它保护大家不掉进藏于雪层下的冰缝中,我们的大部分行李由队里最强壮的几个士兵们携带,他们忠实可靠,是队里最服从命令的几个人。
前方开路的是探险家佩兰先生,他39岁精力旺盛,是唯一一个成功登顶圣女峰的德国人,他和生物学家阿德里安是多年的朋友,当初阿德里安去南美丛林时,佩兰先生救过他一命,这次前往洛扎雪山,阿德里安是不同意的,他认为我们这是又一次鲁莽的冒险行为,而语言学家蒙代尔则与之针锋相对,蒙代尔是元首最忠诚的部下,他同时也是我在大学的同事,我的小女儿和他的小女儿是同学,所以无论公事还是私事,我们都多有往来。
这一次,我公开支持蒙代尔,使得阿德里安心有不满,而此时佩兰先生又保持中立,这难免让阿德里安有些心神不宁,他感觉自己被孤立了,觉得自己提出的科学观点被忽略,如果不是佩兰先生说服他,他几乎就要离队了。
第一天,我们按经文中所述的细节,在群山中向北走了半天,又向西走了半天,最后发现这里的地貌与经文中所述不同,据经文中记载,北行半天再西行半天,会走到一处环形雪山,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是一处冰原,冰面很大,足有十个柏林体育馆那么大,冰面平滑如镜子一般,擦掉表面的冰雪,还能看到下方黑黝黝的陆基,我粗略估计一下,这处冰原的厚度应该在15米左右。
冰原上没有制高点,也就没法观察远处的地形,小队这时只能凭感觉在冰原上行走,这一路走的很辛苦,十几米的距离摔了三次,不得已我们只能坐在板子上滑行,这次的速度快了不少,不过方向不好掌握,我们几个人中,除了佩兰先生,谁也没有滑行过这种冰原。
我们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又向东,目之所及全是白白的一片冰原,我们不敢放开身上系着彼此的安全绳,系着绳子会让大家有安全感,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我们时常会被某人绊倒,一个人倒下,大家都会倒下。
诺大的冰原上空无一物,只有我们几个人乱作一团的滑行,冰面反射着强烈的白光,约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向西滑出了两公里远,但还是看不到冰原的边缘。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屁股下的板子突然往下沉,然后停住了,随后我听见同伴们在大叫:“快看,我被困住啦!”
我低下头来,看到自己坐在冰层中,具体来说:我的身体好像坐在一片冰沼泽中,正慢慢的从表面往下沉降!
但我的皮肤能感觉到,这是冰而不是沼泽!可冰是固体,而不是非牛顿流体,我和我的板子怎么会嵌进冰层中呢!
再看看其它同伴,情况都一样危急,佩兰先生尝试用棒子杂碎冰面,但没有什么效果,冰面比铁还要硬,真想不明白,我们最初是怎么陷进这么硬的冰层里的。
很快,我有三分之二的身体没入冰层中,我的一只手肘正慢慢沉入冰中,我高举另一个手,用棒子死死压在胸前,可我却发现,棒子也在慢慢下沉!
没入冰中的身体动弹不得,而且寒冷异常,我越是紧张胸口扩张的越厉害,可是又硬又冷的冰层死死包住我的胸口,使我无法自由呼吸,我真的害怕了,我搞不懂这种奇异的自然现象,连我左边的佩兰先生,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我想到了死,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家人,见不到元首,回不到德国,心里悲凉万分,冰已经没到领口,现在除了头和脖子,还有半条手臂露在冰层之上,身体其他部分已经被困冰中,我知道我生命的最后三分钟已经开始倒计时了,我高声叫喊着同伴的名字,他们也以同样的声音回复着我。
“尿尿!快尿尿!”生物学家阿德里安叫道
我连忙放开身体的水闸,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浸湿了一条裤腿,但是这没有任何作用,我们的身体还是在不停的下沉,尿液的热量很快被冰层吸收,穿着湿裤子反而更加阴冷。
“没有用,阿德里安!”佩兰大叫
“我们这是真的要死了吗!”蒙代尔绝望的声音在空旷的冰面回响
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蒙代尔喊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头很快便没入冰层中,10秒钟不到,我的整个人也完全沉入冰层中,入冰之前我换了最后一口气,在冰层下,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动弹不得,但眼睛还是能看清四周的环境,我的左前方是佩兰先生,右前方是阿德里安,他们同样看着我,我们像一座座人形雕塑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连痛苦的表情都无法传递。
我被冻的全身僵直,此刻就算没被冰层困住,我也没法动弹了,我的下半身早已冻到麻木,我能感觉一股寒意自下而上已经到了我的肾脏!天啊,这座幽蓝的冰层,就是我生命的最后归宿!唉!死的不明不白我的确不甘心,但至少我不是唯一一个人。
就在这时,我有脚忽然有了异样的感觉,我感觉下层的冰变得“粘稠”起来,也就是说现在虽然身体还是动弹不得,但下层的冰似乎不是特别的硬,而是像胶水或蜂蜜一般。
这种感觉越是往下就越发明显,但寒冷依然如旧,在我的肺部备用空气快要消耗殆尽时,头部终于降到下方的“软冰”层,我可以活动手脚了,但都是一些慢动作,我试着呼出一口气,这口气居然在“软冰”里挤出一个空心气泡,就像软泡泡糖。
我又吸了一口气,很凉很凉的一口气,气泡又重新被我吸进了肺里,我惊讶的发现吸进来的气居然是安全的氧气!
显然我的同伴们也发现了这一重要新情况,于是大家开始自由呼吸,又是这般下降了五分钟,下层的冰居然越来越软,直至最后我们落到了一处我后来称之为“镜面世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