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战前安排

话音落下，满堂安静下来，百十文武瞩目高座上的两位掌盘。

“首先是第一件事......”

贺锦环顾堂下，敛去了面上的笑容，声音突然凝重，这才说道：“这个月初，孙传庭领兵进入河南了。”

这道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得大堂中乱成一片。

众人闻之，或愕然、或震惊，大部分的人不知所措，依然保持镇定的寥寥无几。

只见那文官班次里，有人站出来，问道：“孙传庭既来汝宁，不知闯塌天刘掌盘的安危？”

“托老掌盘在天保佑之幸，闯塌天副盟主暂时无恙。”

闯塌天是刘国能，郾城军议时，和高迎恩一样，也被选为了起义军副盟主。

一个武将昂然出列，慷慨激昂，道：

“孙传庭擒杀老掌盘，此为不共戴天之仇，所谓主辱臣死，我等自当誓不与此獠共生。掌盘既知他来了，末将等求肯掌盘，即刻增军救援汝宁。”

贺锦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我左营确实与孙传庭不共戴天，非得寝皮食肉，不能去我深仇。

诸位，本家已经与蔺掌盘议定，即便出军。这就为要对你们讲的第二件事了。”

“即便出军？”杨开微微怔了怔，心想，“这又是在闹哪一出？”

他从心底不信贺锦会出军汝宁，除非他喝醉了没有醒来。

随即猜到，应是以退为进之策，举着救驾的旗号，旁敲侧击。所为目的，无非一则说服蔺养成，一则不失道义名分。

方才站出来那个武将大喜，瞧了眼蔺养成，迫不及待跪倒请命，道：“末将愿自请为先锋。”

杨开了然，他必为蔺养成派系，看其才为老管队，料来不知内情。

贺锦肯开军议，定然已经说服了蔺养成。

果然，蔺养成一拍桌子，怒道：“满堂文武，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下去！”

他能打敢战，威信极高，那武将不敢再说，躬身退回。

周文综侧步出来，问道：“闯塌天，与我等相隔甚远，中间还有总盟主的回营大军。

总盟主命令不下，我们不好擅自北上行动。敢问掌盘子，眼下这情境，要如何相救？”

贺锦看了看蔺养成，道：“我军已经深入湖广腹里，轻易舍弃兄弟们用血肉打下的城池，不说我不肯，想必兄弟们也不肯。

但说救人，不一定就要亲去前线，若能破坏官军围剿我军的全盘计划，定能为豫中官军削势，如此又何尝不是救援？

蔺掌盘对前线形势很清楚。具体的情况，就请蔺掌盘来讲吧。”

说着招了招手，两个侍卫将地图铺在堂前，众将向后退了点，围成了一个圈子。

蔺养成毫不谦虚，大步走下，他身材算不上高大，站在众人中间，环视了一眼众人。

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包金细鞭，他往地图上一点，道：“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军马驻扎武昌东百余里外，另外，即便孙传庭领军从山东入豫，甚至逼近汝宁。

我军与闯塌天部，同属回营大联盟军，救他等同于救回营，即是等同于自救。”

众人点头，没有异议。

蔺养成看也不看，细鞭朝下移动到江南，接着道：“熊部大军与我军交手月余。我军虽逐渐占据上风，奈何官军后方经长江而通江南腹里，粮饷辎重的支援源源不断，且不断有生力军补充进营。

江南熊文灿，豫北左良玉，豫中孙传庭，郧阳秦翼明，此为明朝廷合四军以剿我联盟大军的方略，所以，我们放弃任何一个阵地，都是不对的。

因为那样会致使我军的地盘越来越小，待到我们地盘被压缩到一处之时，就将会是我们覆灭之日。

唯一与之对抗的办法，那就是打。只要我们四个方面，有一处取得了胜战，那官军的围剿方略就会成为笑话。”

要有一处取得胜战，那该如何取得胜战呢？

诸将窃窃私语。

杨开瞧见，先前府门外的那群人，暗中朝老王伸大拇指，赞许他料事如神，老王倒没得意，摆出一副“不过是些小事耳”的得意模样。

堂中安静片刻，每个人都在琢磨蔺养成的说辞。

不少人目光闪烁，不看地图，视线偷偷摸摸只在两位掌盘子脸上打转，他们是聪明人，看到了胜战与他们的军伍与官军比较的实力存在差距的矛盾。

他们水陆来攻，自己倚重坚城而守，尚且勉强力敌，若要他们抛弃利好的条件，在官军手中取得一场全面的胜战，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聪明人不会乱开口，笨人看不出来，吊在半中间的，比如蔺养成部下那个武将，皱了眉头，忍不住问道：

“既然要求一胜战，掌盘子，为何不让湖中去打，他们最近的风头不是正盛极么？”

他不认识杨开，但知道杨开也在，朝人群里扫了眼，补充道：

“末将闻听，湖中杨将军前些日打下了承天，从承天出军郧阳湖广总督司，他们既不得陕中支援，还有南阳众多地方友军给予压力，不是更快、更方便？不用在熊部大军身上浪费时间，也可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堂上贺锦默不作声，蔺养成张了张嘴，斜眼看看贺锦，到底心藏了些事情，又把话咽回。

“走承天？”

蔺养成眼神如刀，冷冰冰看着那武将，蓦然喝问：“湖中杨将军何在？”

杨开没料到他会叫自己，忙出列，拱手道：“末将在。”

“本将问你，你何时打下的承天？”

“十数日前。”

“承天以北可曾荡平了？”

“末将来时，只占了府城，周遭各县未曾攻克。”

“那承天周围，推进了多远？”

“约莫五六十里，往南只去了汉水附近的地方，其余城邦，还在官府手中。”

“你们都听到了？”蔺养成向他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逼视众人，质问：“承天南北未定，即便湖中新闯之军再勇猛，匆匆忙忙发起战事，会轻易得胜么？万一战败了，怎么办？诸位，还不是要我去救驾？

承天，与我军所占武昌一样，为湖广东西方向的门户，无论弃东补西，还是补东弃西，皆为不可取之策！尔等认为可有道理？”

贺锦咳嗽一声，众人转头去看，他道：“蔺掌盘所言甚是，无胜战把握之战，我们断不能打。

若是人死光了，没退去官军，反而把地盘拱手让人，还成为官军破我军部联合防守的突破口，那我们便愧对总盟主对我们的信任！”

他似乎心潮澎湃，难以自抑，仰头闭目良久，面上因激动而起的潮红方才慢慢下去，这才眼睛睁开，望着诸人，放缓了声音，道：

“我相信，在场诸位，没有惜死的人。人固有一死，不过鸿毛、泰山之别，但就算死，也要把性命交代在居功至伟的胜战基业上。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周文综带头道：“掌盘子所言甚是，末将等愿死如泰山。”

贺锦和颜悦色地问蔺养成部下的那个武将：“将军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