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宫中唯一有冰的地方,便是这玉春宫了,不过看在熹妃怀有身孕的份上,慕元安也没有多说,毕竟熹妃不热,腹中五个月大的孩子是热不得的,想到这孩子,慕元安不由得问了一句:“瑛宝林最近身子如何?”
“身子是好的,只是天气热,吃得少,瑛宝林身子娇贵,生了不少痱子,又不敢擦去痱的粉,怕对胎儿不好,现下,正是难受呢。”高原轻描淡写地说完,慕元安的眼中慢慢溢出一丝怜爱,对于熹妃来说,瑛宝林不过曾经是她的一个婢女。
可许是瑛宝林做过宫女的缘故,她在任何一个方面都比熹妃要体贴,懂事,善隐忍,柔婉得像是一汪清泉,慕元安每次和瑛宝林独处,都觉得很是自在,不需要思考太多的东西,更何况,这前庭后宫的许多事情,说了与她听,她也不懂。
她常说自己是以蒲柳之姿,得菩萨庇佑,才得了盛宠,可慕元安却是觉得,这正是一个像蒲柳般温柔体贴的女子让他全身心得以放松。
慕元安手边正是摆着一首诗句,开头几句是垂帘画阁画垂帘,谁系怀思怀系谁?正是今日肃亲王郊外庄园上,慕秦易和慕成凰合作的那一首,自然其他几人所做的几首也都被一字不落地送了上来,本朝虽然不似前朝大兴文字狱,但对于慕元安来说,他是不会放松任何一个监视的机会的。
这几首诗都没什么大碍,可唯独慕成凰与慕秦易合作的这首,让慕元安觉得有些奇怪,诗句流畅,意境相合,据说这是两人一人写上半句一人写下半句所做,这若非是心有灵犀,如何写出如此自然契合的诗句呢?
慕元安一边思考一边喝完了这冰凉清润的绿豆汤,抬头问:“还有吗?”
高原见着近日胃口都不好的慕元安会主动问起,忙不迭地道:“有的,奴才这就让小俞子呈上来。”
“罢了,”慕元安摆手,看着外头朦胧的月色,时候也不早了,“摆驾秀英阁,去瑛宝林那儿,她怕热,将这绿豆汤也带过去。”
秀英阁内,夜已深,慕成欣去了京郊肃亲王的庄子留宿,武昭仪亦是睡得及早。
瑛宝林住在秀英阁的东配殿,那是原本邓婕妤住的地方,当初慕元安让熹妃将功补过,替瑛宝林安排住处的时候,瑛宝林便是没想过自己会住到什么好地方,只是这秀英阁,主位是武昭仪娘娘,素来和熹妃是个作对的,自己做过熹妃的宫女,自然也不会给自己多少好脸色,另一位,便是陆才人了,便是求了皇上将自家养的老京巴带来的那位,明知自己有身孕,还偏就把自己安排得和一只畜生住的这么近,熹妃的心思,当真歹毒。
可也不知熹妃用了什么手段,又劝说这武昭仪是生养过公主的,只能照料好瑛宝林,又说这陆才人是出了名的娇憨无心思,对瑛宝林宫女出身也不会轻蔑或者小觑了,虽然这是邓采女住过的地方,可邓采女只是在冷宫里疯了,人还活着,这东配殿也没什么不吉利的说法,更何况,如今将要入夏,原本这夏日就要拨银子给宫人做酷暑补贴,若是再收拾出一间宫殿给瑛宝林居住,怕是又伤了人力物力,更何况,瑛宝林已经将要三个月,也是等不得的,这般一劝,皇上还偏就同意了。
瑛宝林不好发作,她自知身份地位,只有应下的份,只是这东配殿不大通风,月明星稀,就算是在这没太阳的夜里,她也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突然,外头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瑛宝林猛地睁眼,鸟叫声清晰不绝,她亦是缓缓地撅起嘴,学着布谷鸟的声音叫了两声,外头立刻应了,瑛宝林眉眼一弯,顿时欢喜地去开了寝殿的后门。
夜色里,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立刻环抱住了瑛宝林,男人的气息浑厚粗犷,来人用络腮胡子摩擦着瑛宝林娇嫩的小脸,柔情蜜语一句接一句地迸发出来。
“青青,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瑛宝林一记粉拳捶在这人的胸口,娇嗔地道:“你又去了哪里?一消失便是一个月,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这人牵了瑛宝林入了殿内,从窗外洋洋洒洒落下的月光里,这人的面庞愈发清晰明亮,若是慕成凰在场,她定然会一眼认出,这人,不就是那日和玉流在小花园秘密交谈的男人,那个内侍省的假太监邱实。
邱实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瑛宝林亦是忙拿了帕子替他擦脖颈处密密的汗珠,他道:“去了趟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