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实中气十足,喊叫的声音像是要传遍了整个皇宫似的,瑛宝林坐在偏殿里,听着不远不近的喊叫声,心头不安地一下站起来一下坐下,不一会儿,露香过来报了信,将邱实在御前的话和表现全都说了,继而安慰道:“宝林娘娘,既然邱实自己担了罪行,咱们就不用担心了,这药,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喝了?”
露香说的是搁在瑛宝林手边,已经凉了一半的褐色汤药,这便是瑛宝林所说的最后一步,瑛宝林使劲捏着自己的小腹,力道像是要将指尖掐尖肉里,她心里很难受,却又很庆幸,复杂的情绪像是在她小小的心里不断地发酵膨胀。
她爱他吗?不知道,她只知道他是夺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甚至那时候,她恨他,可是他一直都那样关心自己,每次出宫回来后,都会给自己带宫外头各种好玩新奇的玩意,却始终不能改变那夜他粗鲁强硬的事实,后来她成了宝林了,她成了母凭子贵的宠姬,她发誓要将曾经欺负过她的熹妃不得好过,她本想借着宝林的身份将他也推入那无边的阿鼻地狱,也让他体会一下,那一夜后,自己的彷徨和绝望。
她开始利用他,利用他从熹妃那儿套消息,偶尔他还会给她带些宫外的小东西,但那些低贱的小玩意,她已经看不上了,她想要的东西内府局都会第一时间送了过来,金银珠宝,珍馐美食,应有尽有。
可是如今他没了,还是因为自己没了的,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是难受吗?不,这都是他欠她的,可是……
瑛宝林死死地扣住自己的小腹,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么多了,她要活下去,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活下去。
“皇上呢?”瑛宝林语气十分虚弱,她明明坐在这儿没懂,却像是打了一场仗似的。
“皇上让康公公将邱实带去掖庭局审问,宝林,您也是知道的,掖庭局那儿的嬷嬷问起人来可是千方百计,用尽手段,没几个人不会老老实实地招了的,当时推了莺儿入井里头的明明是小卓子,邱实到底是冤枉的,如今他是愿意替宝林担下,可到时候松了口,咱们……。”“他不会的,”瑛宝林目光有些呆滞,不知为何,她居然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她继而深吸了一口气,对露香道,“因为他不会有翻供的机会的,你去掖庭局走一趟,就和那儿的嬷嬷说,这邱实是个大恶人,也是皇上亲自要求审问的,这手段能使多毒辣,就使多毒辣,赵美人不是一直说邱实与我是同乡,之前又有些交情,想将这事继续往我身上推吗?你去的时候记得让多些人看到你,让大家都知道,我是多么的大公无私。”
露香听完,脸色有些难受,她见着瑛宝林说完便是垂下头不说话,小声地问了句:“那这汤药,奴婢要不要热一热?”
“不用了,”瑛宝林还是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脸色,“凉了也是有药效的,你快去吧,不用管我了。”
门轻轻地被露香打开又关上,瑛宝林一直将头枕在手臂上,低垂着,低垂着,不知这样保持了多久,忽而有一滴泪滴在了衣襟上,继而又一滴,啪嗒,啪嗒,她忽而抬头,使劲地抹了脸上的泪水,抬起药碗,一饮而尽。
然而,还没等这药效发作的时候,掖庭局里便传来了邱实咬舌自尽的消息,据在场的嬷嬷说,这人是死在了门口的,连掖庭局的门都还没入,临死之前大喊了好几声说莺儿是他杀的,自己是罪有应得,然后便是咬了舌头去了,太医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没这个道理啊,”慕成凰听了怀疑到,“若是单纯的咬舌自尽,若是要断气也要好些时候。”
“可不是呢,”这嬷嬷躬着身子继续禀道,“后来这太医简单地替他翻看了一下身上,发现这邱实身上全是伤痕,还有好几处是新添的,伤口入骨,本就严重,一路被人拖过来,伤口裂开,血染了一身的,又咬断了舌头,出血过多,才会如此。”
一个内侍省负责采买的太监,居然会有这样可怕的伤口,而且还是旁人都不知晓的,这样细细想来,着实蹊跷。
慕元安蹙了眉头:“赶去的太医是谁?”
这嬷嬷道:“是张庭玉张太医,此时还在替邱实查看伤口呢。”
“也好,”慕元安放慢了转动佛珠的速度,“这人,就不要让奚官局的人插手了,吩咐下去,让张庭玉好生查验,一处都不能放过,每一处伤口,朕都要知道来历。”
这嬷嬷领了命退了下去,慕元安忽而转头看着赵美人道:“你找的关键证人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邱实之前的反应本就是让赵美人措手不及,她本以为邱实会为了减轻罪行说出瑛宝林,可万般没有想到,邱实会一口咬定这件事和瑛宝林无关,还自尽了,可是当初,自己安插的人手分明看到邱实出现在了冷宫废井附近,而且神色慌张,果不其然,就在废井里头找到了莺儿的尸体,莺儿与邱实是完全不相识的,若不是受了瑛宝林的指使,这姓邱的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