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高原忙道,“已经在偏殿等了有一阵了。”
慕元安看着手边冰凉可口的绿豆汤,握起勺子准备先喝上几口,可这都到了唇边了,却是突然没了胃口:“直接宣他进来吧。”
元家出名将的传统若是细究起来,那便是祖宗十八代的事儿了,只是一直到元自山父亲这一辈才是开始受到先皇的器重,元自山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莫说之前的东秦大捷是沾了慕秦易的光,且就不将这次战功算在元自山的头上,元自山也是大顺历史里一枚闪闪发光的大将。
元自山十六岁开始随父亲出征,征战沙场三十载,被人称为常胜将军,人如其名,只要他出兵坐镇,就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挡在敌人的面前,量谁也是逾越不了这座高山。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战功赫赫的人,就连高原引路的时候,也要比对旁人更加恭敬,虽然是酷热,可元自山还是穿着一身铠甲而来,厚重的铠甲在这大热天的无意是一个闷着人烤的大火炉,高原瞅了一眼,元自山又不是刚凯旋回来,也不是刚从兵营归来,而是从元府入宫的,何必穿着一身铠甲。
“瞧着大将军这身铠甲极威风,可这天气热,若是大将军不着急,不如,面圣之前,先换了一件轻便的,也免得这日头晒得人难受。”高原心中思量,皇上方才刚生了气,若是见着这元自山一身铠甲面圣,心里头指不定又是一团火气,于他,于元自山,于皇上总归都是不好的。
见着元自山爱理不理的样子,高原亦是看了这日头,像是自顾自地说了句:“这日头大,人的脾气也大,真是难受。”
元自山自是生得高大,比高原这样的宦官愣是高出了一个头,而且身材精壮,纵然这没有战事的半年,也没有丝毫懈怠,日日都在家中习武,每月都会去京郊的军营巡查射箭,骑马狩猎,走路也是带着风一般。
元自山的嗓门有些低沉粗犷,说起来话也像是拉着风箱一样,他像是冷笑了一声,才是道:“高公公日日都在宫里头享福,自然是受不了热气,高公公可是去过那塞北?那大夏天,一颗磕在城墙,不消一会儿功夫,可就是熟得透透的了,这天气,对本将军来说,还算不上热。”
高原自知自己的提醒原是吃力不讨好,也只是应和了几句,随即一路引路也都不说话。
元自山到了殿前的时候,冰块方才换了,殿内总算是凉气又起,慕元安心中的那团火气也是渐渐地降了下去,他的手边有两叠折子,都是今日递上来的,一半都是在弹劾元自山在之前的京郊六合山滑坡救灾事件中,滥用龙虎骑去挖肉灵芝,而没有及时救助灾民,另一半里头,有又一半是在替元自山说话,说这灾区二次灾害本来就是突发的,元将军也是以为滑坡已经处理完了,才集中调了人手去挖太岁,谁料会有二次滑坡,念在元将军功劳匪浅的份上,也不该有过多责罚,另外一半,则是一拨中立的,要么就是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评价,只是日常的请安帖子,要么就是将元自山的功也扯,过也说,没有立场的。
元自山一进来,就自带着一股热冷,那是从铠甲上散发出来的热气,金色的铠甲像是一道晃眼的强光,慕元安见此,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让人赐了座。
元自山也不推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下,慕元安将手中的玉佛珠搁在案几上,先是问了元家一家人的安好,复又指着这桌上那一半弹劾元自山的奏折道:“今日,朕收到不少于你不利的折子,这上头说的话,亦是有理有据,朕固信你忠心耿耿,却也要思虑悠悠众口,免得来日,众怒难平,让朕左右为难,如何取舍,这真真是,架在朕头上的一柄寒光铁刀啊。”
元自山只是瞟了这犹如小山一般的奏折,像是对这里头的言论已经了如指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道:“微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若是皇上也信任微臣,自然不会被这些谗言所影响,若是皇上执意认为微臣有罪,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毫无怨言。”
这话说得,倒像是慕元安咄咄逼人,威胁了他一样,慕元安收敛了一些语气,缓和地道:“朕自然不会怀疑你的忠心,只是有时候,好心会办坏事,这太岁本事大吉大利的东西,可若是诚如群臣所言,这是用六合山山脚下村民的性命换来的,未免,也太过凶戾了一些。”
元自山又道:“皇上这是责怪微臣,因为微臣送进来的太岁和肃亲王送进宫来的大蟒相克的,导致肃亲王满腔热情扑了个空,只能将大蟒又送回去,听说,肃亲王为了避讳,还将这只大蟒给处死了,微臣听了,心中亦是大寒,若是知道这太岁与肃亲王的东西相克,那微臣,必然不会冒险,也更不会因为这团东西让皇上委屈了肃亲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