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芙,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再与她客气,直言质问。 她不理会我的问话,兀自伸手触碰我的脸颊,用手指划过我的五官,过了会儿才饶有兴味地道:“皇姐与绿芙的样貌真是极为相似呢,如果我穿上皇姐的衣裳再学皇姐说话的口吻,会不会更像呢?” “你想假扮我?”莫非她想杀了我然后冒充我? “绿芙早说皇姐聪明了。”她轻笑,然后对着窗口扬声道,“还犹豫什么?” 须臾后,我感觉到有人站在了我背后,但却迟迟没有出声。 可是,我已知来人是谁。因为,我认得他身上的味道。 我怎么也想不到,帮绿芙的竟是冷胤天! 登基为王 “对不起。” 夹杂着歉意的低柔嗓音从我的身后传来,但我还未来得及接话,已觉颈上一麻被点了哑穴! 冷胤天始终没有绕到我前面来,只有绿芙站在我眼前,盈盈浅笑。我瞪视着她,她的神情一整,显露镇定自若之色,口中淡淡地道:“皇姐走好,绿芙不送。” 我心中一凛,她此时说话的语调和口吻竟与我十分相似! 未及多想,身后冷胤天已揽腰抱住我,疾掠出窗口。 一路直出皇宫,竟极为顺畅,我心中暗忖,饶是冷胤天轻功非凡,但他此时携着我,没有道理如此顺利。 出了宫墙,冷胤天便解开我的穴道。 “冷胤天,为什么要帮绿芙?”我站定在原地,没有急着逃离。 “我不是帮绿芙。”他定定地望着我,狭长黑眸中是认真沉稳之色。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的一面,心里有几分触动,放柔了口气再问道:“是我父皇的命令?” “是。”他答得简略,似不愿意多为自己解释。 “为什么刚才我们出宫那么顺利?”我疑虑地问。 “是殷谨言告诉我哪条路线最易躲过巡逻的侍卫。”他如实回答。 “谨言现在在哪里?”没想到连谨言都掺了一脚…… “他已去明国,他让我转告你,他会等你。” 冷胤天有问必答,亦不担心我逃脱。我低眸思索,论武功,我决不是冷胤天的对手,但…… 我脑中的念头才刚闪过,冷胤天已然猜到,他勾唇轻笑道:“公主殿下,不必对我用暗器,我劫你出宫只是怕你自己做不了决定而已。” “是何意思?”我抬眼望着他,问道。 “公主殿下,你一向睿智聪慧,此次为何这般迟钝?殷慎行派去明国的提亲使者为什么无功而返,而绿芙又为什么会被派到殷国来,这一切公主殿下真的都不觉得蹊跷吗?”他双手环胸,长眉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抿唇不语。他说的事我并非没有想过,只是我潜意识里不愿意想得太明白。 静默半晌,我才沉声开口:“我国现今情形如何?” 冷胤天敛了唇边的笑,正色道:“内忧外患。” “说清楚。”极目眺望远处的座座殿宇,我心中已有预感自己恐怕难以再回去了…… “自辛城一战后,南国开始对明国虎视眈眈,但更糟的是你父皇病危,虽然表面上国内依旧一片安宁,但实际上萧皇后和萧国舅已在暗中筹备篡位。” 萧皇后…… 我微微眯了眯眼眸,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母后,亦害得我年幼便流离失所…… “公主殿下,回国吧。”冷胤天低柔悦耳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迟疑地举眸看着他,犹豫不定。 “有很多事还等着你做,只有把那些事都处理了,你才能安心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他抬手顺了顺我的发丝,低低劝诱。 “那么绿芙呢?”我再次瞥向皇宫的位置,“等到我回国登基,难道慎不会知道登基的人是我?” 冷胤天扬唇轻笑,狭眸中闪过一道带着深意的暗芒,回道:“绿芙要的不是永远假扮你,她只是想在一切没有被揭穿之前,与殷慎行有夫妻之实。” “听你的口吻,似乎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我斜睨了冷胤天一眼。 “公主殿下,如果一个爱你的男人竟把别人错认成你,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他不以为然地挑眉,薄唇边勾着一抹嘲弄的弧度,继而又道,“如果是我,我决不会认错你。” 他的这一番话,竟让我觉得十分有理。 于是,我没有向慎告别,就这样离开了殷国…… 六日后,已到明国京都——沪城。 我左腕的银环成了最好的通行证,我与冷胤天入了城门直奔皇宫,一路无阻,见到我手中凤令的人皆垂首躬身。 一进到宫里,见着我的人竟全部跪下恭迎,我的耳边不断响着太监高扬尖细的嗓音传送:“长公主回宫……长公主回宫……” 我心知父皇早已宣扬了我将回来的消息,或许也算是为了让萧氏外戚忌惮的一种手段。 金锦宫中,层层纱幔之后,便是以东海白玉雕成的龙床。 隔着明黄纱帐,只见有一人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骨瘦如柴的身子深深陷入细棉床垫中,两只削瘦的胳膊露在锦被外,看起来分外的触目惊心。 “父皇!”我轻轻拂开纱帐,走近床榻,收敛起所有纷杂的情绪,轻声低唤着。 “月儿!你终于回来了!”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然后一挥手,侍候在旁的宫人便悄悄退下。 “父皇,儿臣回来得迟了。”我在床前跪下身来,伸出手握住父皇放在锦被外的双手,心中微微发酸。这双曾经坚实温暖的大手,在我年幼时有力地抱过我,然而此时竟瘦如枯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抬起手轻抚我的面颊,注视着我的脸庞,那幽幽的眼神好似在回忆另一个人。 也许父皇是想起母后了吧?那段鹣鲽情深的往昔,他应该忘记很久了吧? “父皇,您的病……太医怎么说?”纵使我曾怨恨他,但现在看着御床上身穿龙袍的老人,两颊深凹虚弱不堪,我又如何忍心再怪呢? 怪只怪宫闱深深,人心难测。怪只怪帝王多情,深宫怨浓。 他的手抚过我的眉宇,然后放了下来,平淡地道:“月儿,父皇不是病了,而是快要死了。” 我不禁心里一痛。十年不见,难道这一次便是最后一面? “月儿,你和你母后长得真像。”他似欣慰地微笑,道,“唯一不同的是,你的眉宇间有股英气。” 我没有接话,不知为何,我竟隐隐觉得父皇仿佛在交代遗言? “月儿,父皇死后,明国的王位就由你继承,父皇已写好遗诏。”他从玉枕下摸出遗诏交到我手中。 我轻轻地摩挲写着遗旨的黄绫,良久才出声:“父皇,月儿无此能力,亦不想成为王。” “月儿!难道你想看着明国的大好河山落入外姓人手中吗?”闻言父皇激动起来,重重咳嗽了两声,勉力要坐起身来。 我赶紧搀扶着他靠坐好,还未开口他已急道:“月儿,父皇一生未得一位皇子,众公主中只有你天资最佳,历练最丰……咳咳……” 语气一急他不由地又剧烈咳嗽起来。 我担忧地伸手轻拍他的胸口为他顺气,但他却越咳越厉害,那咳声就像是要把人的肺咳出来似的! 他的脸色涨红,眼球却开始翻白,我已知不妙,站起来慌忙地要扬声宣人,却被他极用力地扯住手。 才一回头,就见那只拉着我的手突然无力地垂落,视线再往上看,父皇的头已经歪斜一边,双目圆瞠,嘴巴微张,似还有话想对我说,却来不及说……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没有流泪,也没有动。 许久,许久,我才抬手替父皇阖上双眼。 而后,整座皇宫丧钟鸣响,哀戚凝重。 七日之后,我在明龙大殿继位为王,成为明国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王。 范老出现 登基之后政事繁多,内有手握重权的外戚,外有南国虎视眈眈,我没有精力去多想殷慎行。但是我失踪这么多日,直至如今已继位,他却始终没有派过一个人前来。虽然我抑制着,但内心仍有说不出的难过。 “女王陛下。” 低柔的嗓音出自冷胤天。他一直留在宫中,但却很少来见我。 “有事?”我从桌案上高高一叠的奏折中抬起头,望着他。 “若月。”他突然直呼我的名字,声音低沉,俊邪的面容有几分凝重肃穆。 “怎么了?”我走下白玉台阶,到他面前。 “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他的薄唇微勾,却是一道有些苦涩的弧度。 “请说。”我的语气不由也郑重起来,预感到他将要说的必定会是大事。 “还记不记得之前你曾让我去找范老的下落?”他问。 “记得。” “其实我找到他了。” “你并没有告诉我。” 我抬眸看着他,极少见到他有如此沉凝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