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你叫我小项非!”他抬起脸,怒道。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烁着泪光,却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小项非,我是若月,你一直叫我‘女人’的,你不认得我了?”我半蹲下来,与他平视。 他后退一步,嫌弃地看着我,悲愤地喊道:“你不是!她死了!我不许你假扮她!” 我无奈地看着小项非,又抬眸看向冷胤天,他亦是以鄙夷不屑的眼神睨着我。 “冷胤天……”我有些无力地道,“我真的是若月,我没有死。” 他没有接话,却蓦地狠狠眯起狭眸,视线定在我的左腕上。 因为刚刚抬手想要摸小项非,所以宽松的衣袖滑高了些,我的腕上露出了银环。 “冷胤天,我……”银环是我身份的象征,我正想以此证实自己,但却毫无防备地被他抓住了左腕。 “冷胤天!你在做什么?”我大怒,他竟在脱我的银环? 银环是特制,他根本无法将它脱下来。他放开我的左腕,举眸望着我,语气冰冷如刀:“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得到若月的银环,你都必须把银环交出来。否则,就算是要砍了你的手,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回望着他,彻底无语了…… 我很爱你 “冷胤天。”我沉下了声音,将左腕略微抬高,对着他,道,“你最好后退一步,否则别怪我用莹月银针对付你。” “连莹月银针和墨月银针你都知道?”冷胤天眯起狭眸,似在思索。 “我知道的还不只这些。”我在脑中快速地搜索着过去的事,顿了顿,然后低低地吐出一句话,“既然这般辛苦,不如跟我浪迹江湖吧!” 这是冷胤天曾对我说过的话,他应该还记得。 果然,他一怔,然后挑眉斜睨着我,眼神带着打量和探究,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绞尽脑汁继续回忆,又想起一句话,便就将原话复述:“如果公主殿下觉得我还不错,选择嫁给我,一定会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我说完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冷胤天。 他一贯都是慵懒闲适的样子,真难得看到他这般困惑迟疑的模样。 半晌,我才又开口:“你相信我是若月了吗?” 他举眸望着我,眸光冷冷,语气凌厉地道:“明绿芙,你不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他的戒备之心似乎又增加了一分。 我不得不叹气,想不到冷胤天如此固执难以说服。 我只好转而从小项非这边下手。我放柔了口气,轻声道:“小项非,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你正自己和自己下棋。” 项非以一种非常质疑的目光看着我,稚气未脱的嗓音却是无比肃穆,答道:“我自然记得。是不是以前女人曾告诉过你?” “小项非,你以前对我说过一句话,‘等我长大了,就由我来保护你’,你还记得吗?”我边说着,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他退了开,不悦地道:“不要老是捏我的脸!” 我抿唇轻笑,这么熟悉的对话,我想小项非应该会慢慢察觉到吧。 但是,要攻克冷胤天的心防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不禁感到有点头痛。 “把若月的银环交出来。”冷胤天淡漠地出声,“若月”的死讯似乎使他变得异常具有防备心。 “冷胤天,当初父皇给你明龙玉,要你去寻我。到如今我都没有同你讨回明龙玉,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的语速缓慢,继续道,“如果你也相信‘若月’,你一定能够辨别出我到底是谁。” 他不语,凝眸盯着我,好像要将我这个人看穿看透了似的。 我扬手轻轻摆了摆,微叹气,道,“你们都出去吧。” 冷胤天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小项非有些迟疑,边走边回头看了我一眼,但终究也什么都没说。 只剩我一人的御书房,寂静无声。我觉得有些落寞,重生之后,我似乎失去了朋友,而我的孩子和我爱的人,都远在殷国,不知何时能够团聚。 桌案下的金砖地板,有一块是空的,我解下左腕的银环,用它启动机关,然后取出地砖下面藏着的凤印。 虽然冷胤天知道凤印被我藏起来了,但其实他并不知道藏在哪里。 我自己磨墨,写了一封密函,并以凤印烙封。然后宣了人急送这封密函去殷国。 希望慎看过我亲笔写的信之后,他能够明白…… 五日之后。 我还没有等来殷慎行,却见到了殷谨言! 谨言并不是来找我,而是找冷胤天。极为巧合,我在深夜难眠时随意散步,竟让我在偏殿后方的弯月湖畔看见谨言和冷胤天。 “小因她……真的……了吗?” 我躲在略远处的假山后,听得不是太清楚。 “是。”这是冷胤天低沉的回答。 “呵……竟真的是诀别……”谨言温润的嗓音有点沙哑,听起来分外的悲凉。 “殷慎行将她的遗体葬在殷国皇陵,追封她为皇后。” “呵呵,这样很好。” 谨言似乎不想多言,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毫无生气。 我并非故意偷听,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与谨言相认。也许,他也不会相信我还活着。 正踌躇着,突然一声厉喝响起! “出来!” 冷胤天的耳力果然敏锐。我轻笑,纵身跃出,朝他们的方向飞掠而去。 冷胤天和殷谨言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惊神色。 “谨言。”我站稳于他们面前,唤道。 “小因?”谨言小心翼翼地开口,深邃黑眸氤氲着一层雾气,那是狂喜和狂悲交融的情绪。 我没应声,而是对冷胤天说道:“秦若月曾经身为黑潭门的第二杀手,最拿手的是暗器和轻功。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也不想再废话。” 冷胤天默然,薄唇紧抿,神情复杂。 谨言迟疑地向我走近一步,抬起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可却又仿佛怕戳破了幻象般,迟迟不敢落手抚摸。 “谨言,我是小因。”我微微浅笑,没有更多的解释。 “小因!”他的手终于抚上我的脸颊,温柔的声音带着哽咽,“真的是你!” “是,是我。”我覆上他的手,反手握住。 他的眼眸中泪光闪动,紧紧地将我的手包裹进掌心里,很用力,很用力。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我轻轻地问,没有将手缩回,任由他握着。 “这些日子……”他深深地望进我的眸底,低低地道,“我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因为我的心遗落在了这里……” 我依然微笑,却笑得心酸苦涩。这个温柔俊美的男子,他的爱仿佛一潭碧水,柔波荡漾,不见波涛汹涌,但是却暖人心脾,余韵隽永。 “谨言。”我低唤,“谢谢你。”不能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他不需要。可是感激之情,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柔和地微笑,眸光清幽而深情,道:“小因,能再看到你真好。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就别无他求了。” 与他相视而笑,却都笑得有几许无奈。我和他之间,早已注定了有缘无份。 旁边的冷胤天一味沉默,狭眸深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谨言没有留下,翌日他便就离开,甚至没有问为何我还活着。或许,对他来说,什么都不重要,只要确认我安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冷胤天好几日都不和我说话,不知道他在纠结挣扎什么。我开始觉得冷胤天的反应有点奇怪。 距离我派人送出密函,已有七日。但并未有殷慎行前来明国的消息。我心底隐约感到失望。谨言能够认出我,为什么殷慎行不能够相信我呢? 我在密函中这样写着: “慎,我始终没有想起当初我们的那一段情,但从在清心斋你踹我的那一脚开始,我们之间的纠葛就已无法割断。你曾很多次伤了我的心,我亦然。那一次,在我们一同落下索道悬崖之时,我心里在想,死能同穴或许是我们最好的结局。但是,现在我变得贪心,我想与你一生一世相守,携手到老。慎,我是若儿,我并没有死。” 我想起我竟连一眼都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孩子,想起明国和殷国相隔的遥遥距离,不由地神思黯然。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我应声。 走入的是神情别扭的小项非,他低着头,脚步慢吞吞地磨蹭着,好一会儿才走到御书房的中央。 我从高案走下来,隔着两步看着他。 “那个……”他抬头,讷讷地说了两个字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什么?”我问。我不想逼他相信我,但我想孩子的直觉是更敏锐的,他总有一日会知道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他定定地望着我,小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她’。虽然‘你们’真的很像,但你给我的感觉才是亲切熟悉的。” 我不禁绽开笑容,轻拍他的脑袋,道:“小项非,相信你的直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