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麟迎出去问:“爹,怎么样?” 端王爷明显思忖了一路了,摆了摆手,坐下来仍旧在想。 盛明麟熟悉他这种整理思维的习惯,也没打扰他,怕喝茶走了困,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端王爷慢慢地喝了半盏热水,才道:“你说的那事,有八成准儿。” 他顿了顿,长眉紧皱,又道:“但是,那事倒不重要,我觉得他还藏着事儿……大事儿。” 盛明麟一下子就想到:“三大殿?” “有可能。”端王爷点头又摇头:“但,我怎么感觉着,比三大殿的事儿还大呢?” 他没有跟盛明麟重述齐王爷说的话。 毕竟,齐王爷只是怂并不是傻,自小也是宫中长起来的,他们这种人的言辞交锋,都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不是能说的出来的。 盛明麟喃喃地道:“比三大殿的事情还大……” 他没再往下说,反问:“所以他每天贱兮兮地四处惹事,是为了什么?” 端王爷挑眉:“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贱嘴子,你和他当众有过不愉快,那,之后你们就算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旁人也不会怀疑你们在交往。” 盛明麟一琢磨,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所以,他顶着这样的名头,岂不是很适合做那种居中联络的工作?身份尊贵、又无差使在身!游手好闲,天天到处走!不管多好的地方、多坏的地方,哪儿都去得了!去哪儿都不会叫人注意!而且又长了一张贱嘴,见谁都凑上去找事儿,还跟谁都关系不好,多说话也不会召人怀疑!太完美了好么!” 他看着他爹:“所以,他被调回京城,也许不是巧合!可能有人就需要有这么一个纨绔闲王在京城呢?他是因为什么被调回京城的?” 端王爷道:“他在封地,强迫很多寡妇和良家女子嫁给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出了好几条人命,当时闹得挺大,文官上书上的跟雪花一样。” 盛明麟恍然点头,看着他爹道:“但这却是一件颇有争议……不,应该说,或许比较得民心?得武将之心的事情。” 太祖爷这个人,虽然他们不敢说,但他确实对女子很有些偏见,就连他自己后宫的妃子也大多不得善终,民间就更不用说了。 裹脚、殉葬,是后世公认的黑点。 而真正身处其中,还能看到更多,譬如官伎,又譬如贞治牌坊,这些无形的东西在愈演愈烈。 所以齐王爷此举,十分离经叛道。 但,还是那句话,大盛朝是真的穷。 尤其太祖时期,刚刚结束了暴元的统治,乱世中最先死的就是女人老人孩子,所以,能娶到媳妇就是烧了高香,哪有心思去计较一嫁二嫁啊! 可官员逼着民间妇人守节,连没办喜事男人死了都要守望门寡……哪有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他们去哪儿娶媳妇。 也同样因为穷,寡妇是真的活得艰难,尤其有孩子又没有依靠的,想守节也守不了,再嫁,也许不算坏事?起码活下来了? 而逼迫良家女子嫁给老兵,良家女子肯定不乐意,但对于武将来说,这不就等于打完仗朝廷发媳妇?武将自己肯定乐意的。 所以才说,这是一件百姓能够理解,又得武将之心的事情,虽然说起来确实显得很胡闹。 盛明麟越琢磨越觉得不简单:“那爹,你今天……” “少操心!用你说?”端王爷斜眼看儿子:“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老子从不会把任何人当傻子,老子绝没有露半点马脚。” 话虽如此,他心里其实还挺佩服他儿子的。 他一路琢磨着,才琢磨明白了这些事,但他儿子,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了。 他道:“但是,不管我如何表现,他都肯定怀疑,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后续应该会把他和陈氏的事情暴露出一些来,好让我们往风月事情上想。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他,他们必定有更大的事情瞒着……如果他们没这么做,那,幕后之人可能很精明。咱得稳住神儿才能顺藤摸瓜!” 盛明麟:“……??” 所以,你就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认定他就是有问题了呗? 端王爷又道:“我得去问问锦衣卫,如果他们身上真有那么多事儿,之前锦衣卫查他们时,他们很可能有所察觉。但我又在想一个问题,他……知不知道盛玉露是陈氏?” 盛明麟准确地道:“应该不知道,在我们抓到盛玉露之前,盛玉露一直都是见到四哥才能出现的,见别人都不行。” 端王爷点了点头,摸着下巴又想了半天,忽然道:“你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小屁孩儿要多问为什么,当爹的讲的才有劲头,你自己吧啦吧啦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哦!”盛明麟笑道:“爹爹这么聪明,我若装傻,爹爹一定能看的出来的。” 幼稚爹当场被哄好了:“哈哈哈,也是。” 他拍了拍儿子后背,起身要走,盛明麟送他出去。 端王爷中途停住脚,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霍沉昭的事情,你写个话本子,再写个戏文。” 盛明麟还真愣了一下:“话本子?” “对,”端王爷道:“别人写,怕他们拿不准什么地方该写,你写吧,抓紧写,先把话本子写出来再说。” 盛明麟只好应下:“儿子试试。” 正说着,黑暗中却见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施完礼,跟盛明麟道:“世子爷,小主子说让你过去。” 盛明麟以为是珠珠做梦了,赶紧跟他爹过去了。 结果去了一问,荔枝小声道:“主子没做梦,就是睡着睡着忽然醒了,然后就非说要世子爷搂着睡。” 端王爷还想着问问闺女,爹爹搂着睡行不行。 结果团子困得东倒西歪,一见哥哥来,往他怀里一栽就睡着了,压根儿就没看见他。 端王爷:“……” 盛明麟憋笑,跟他点了点头,然后倒手抱着团子宽了外袍,就直接躺下了。 一晚上团子都紧紧巴着他。 盛明麟早上起的早,小心地移开团子想起身,结果才一动,团子立马一翻身,然后,摇摇晃晃站起来,直接小腿腿一迈,就坐在了他身上,小肉脸啪叽砸上他脸,含含糊糊:“锅锅不肘,珠珠,保护锅锅。” 然后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