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跟着进来,看了看珠珠,问:“怎么了?” 霍沉昭道:“我听到珠珠说话了,说抽什么的。” 四皇子摸了摸珠珠的小脸,理性分析:“珠珠现在,应该不会做那种梦了。” 霍沉昭点了点头,两人的目光,全都放在珠珠脸上。 团子本来就睡得不安稳,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还吓了一跳:“诶!?” 四皇子温言道:“珠珠是不是做梦了?” 团子一听到梦,就稍微清醒了一点,伸出了小胳膊。 四皇子把她拉了起来,团子双眼都是困出来的泪,呆呆地道:“做,做梦梦啦……统统说能抽奖惹。” 统统连忙应声:“就是能抽了啊!现在抽吗宿主?” 团子已经困到分不清梦不梦了,嘴巴也有点不听使唤,喃喃道道:“抽爹爹,好的,要的……” 统统亮出了抽奖盘,团子在脑海中轻轻一按,一本书便被抽了出来,啪叽一下掉在了床上。 四皇子拿起来看了看。 护国线果然靠谱,这一次的书,不但是竖排的,还不是后世那种缺胳膊断腿叫简化字的,就是他们的文字,图文并茂,书名是《“束水攻沙”治水理念最终版》 他们并不知道,潘季驯就是他们朝代的人,是大盛中期出现的一个官员,很有名的水利学家,首创了束水攻沙之法……其实就是收紧河道,然后再利用水流本身的冲力,去冲击河床底部的泥沙,清淤防洪的法子。 这个法子是潘季驯发明的,后世又逐步完善,直到现代还在沿用,是极为有效的治河防洪方案。 四皇子先草草一看,便道:“沉昭,你拿我腰牌去宫里送。” 霍沉昭应了一声,就把书放进了怀里,接过他的腰牌,转身就走。 团子已经困到东倒西歪,四皇子就把她抱进了怀里:“好了,珠珠儿辛苦了,可以睡觉觉了,什么都不要想了。” 他哄珠珠算得上从小哄到大,哄睡业务十分熟练,站起来走来走去,一边轻轻摇晃。 团子平时从来不闹觉,可今天太折腾了。 第一次想睡,被七哥哥的神曲吓醒了;第二次想睡,又迷迷糊糊起来说梦梦了。 团子只觉得小脑袋沉得很,困到不行不行的,可就是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闭着眼儿哭两声,又迷糊一会儿,再哭两声,一边还语无伦次的咕哝:“珠珠难受,四锅锅,脑袋疼疼……珠珠脑袋尼头有咬咬……有毛毛扎人……老猫猴只来啦,锅锅快跑……” 四皇子也有些着急,又不放心把团子交给丫环,他大手伸进团子软乎乎的头发里,揉猫一样轻轻揉了一会儿,看团子哭声渐小,便又低低地哼起歌儿来。 四皇子并不擅长音律,刚好刚听七皇子唱了国歌,他哼的也是国歌。 团子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四锅锅的手手揉头好舒服,哼的歌儿也好好听,终于慢慢地睡着了。 另一边。 傍晚时分,盛明麟和沈凌绝低调地到了茶楼。 进了预定好的雅间,屏风后,一个妇人缓步而出。 盛明麟看了她一眼,就对沈凌绝道:“凌绝,你去外头等我。” 沈凌绝皱眉对妇人上下打量,道:“我陪着你吧?” “不用,”盛明麟道:“我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但我又不是来打架的,你在外头等我便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沈凌绝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妇人几眼,才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盛明麟点了点头,沈凌绝这才退了出去。 那妇人也对身边一个男装少女道:“你也出去吧。” 男装少女二话不说,迅速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 妇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盛明麟已经理所当然的往里走,然后直接坐到了主位上,抬抬手,道:“廖夫人,幸会。” 廖夫人身形一顿。 她可没想到,他能一口叫破她的身份。 但她随即微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世子爷,着实聪明。” 一边说着,一边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客位一坐,其实就已经是输了一步了。 盛明麟呵呵一笑:“不是我聪明,是廖夫人你想让我知道,既然廖夫人都借那丫环的口,划下道儿来了,我又怎么能不接着呢?” 他挥了挥手,颇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傲气:“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怕告诉你,我不在乎什么圣教不圣教,但我身边的人在乎,可是,我也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坏我的事,只要你们别傻得跑到他们面前嚷嚷,一切都在可控之中。” 他顿了一下,看向她:“我的人,不会坏我的事。” 廖夫人挑了挑眉。 他一上来,就完全占据了谈话的主动,挑明了“圣教”的身份,叫廖夫人有些不习惯和不快。 廖夫人试图扳回主动。 她抿了抿唇,唇边两侧的纹理深进去,显得有些刻薄:“世子爷这么说,我自然是信的,但,世子爷贵为亲王府世子,真的不在乎……叛国吗?” 她把这两个字,咬出了重音,一边直直看他,不容他回避。 盛明麟却是笑了。 然后他不但不退,还凑她近了些,微笑道:“这,就是我今天想问的。” 廖夫人薄薄的双唇又抿了抿。 因为他这一句一说,无形的言辞交锋中,她又输了一句。 她不可能再生硬的岔开话题,只能故做大度地道:“哦?世子爷这话是何意?” 盛明麟淡笑道:“我想问问,廖夫人你要的,是报仇,还是拿到战果?是复国,还是拿到这个国家?” 廖夫人皱眉:“不要故弄玄虚。” 说完这一句,她便懊恼于自己的应对不够好。 因为盛明麟的每一句话,都范儿十足,用后世的话来说,装逼装的很成功,可是她却没能接住,暴露了自己学识上的浅薄。 然后,眼前小小的少年,就宽容的笑了笑。 廖夫人差点儿被他这一个笑容给气死。 盛明麟心平气和地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你想要的,真的是报仇吗?报仇是杀光仇人,谁是仇人?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仇人是太祖爷,可太祖爷已经死了!或者你们的仇人是大盛皇族吗?我也姓盛,我也是你们的仇人?” 廖夫人眼一眯。 盛明麟淡定续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我觉得不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拿到战果!所以,我下一问,其实也是同样的意思,复‘韩宋’,还是继续‘大盛’,这有意义吗?没有!国号真有那么重要吗?你想要的,难道不是站在最高处,然后你和你在意的人,一起入主这个国家,享受战果吗?” 廖夫人一言不发,却在暗暗心惊。 她暗中汲汲营营这么多年,打的就是为皇爷报仇的旗号,可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要的是那种荣耀、那种富贵,那种凌驾于万民之上的身份和尊荣! 可这样的想法,被眼前一个小孩儿毫不在意的戳穿,让她狼狈之余,又有些恼羞成怒,甚至生出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