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着她的肉身不停的说说说,另一个对着她的元婴不停的说说说。
若说一个人的声音还能告诉自己忍忍就忍忍。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
这两个人的声音同时说话,一个从左耳朵进来,一个从右耳朵进来,然后在她的脑袋里活像装进来一万只鸭子。
连意只觉得要爆炸了。
她无比后悔,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把心神沉入了元婴之中,以为能睡的很好。
早知道她就把心神沉入识海,再把蛋蛋关小黑屋,看它还敢如此的吵她?
她可能是广眉星域第一个死于被吵死之人。
想到广眉星域,连意本能的眉头紧皱,睡不下去了。
他俩这回倒是团结,不停的说,倒是逼的连意没法睡觉。
一旦没法睡,思绪就没法停住,人就没法逃避,无论多难的事,就得想、就得面对。
连意倒是想不管不顾呢,可是一来被吵的没法子。
二来,她前世今生或许没什么优点,但就是不当逃兵和懦夫。如果那样,她都会嫌弃自己的。
可是,她该如何呢。
仙界又是那么个样子。
但,不管能行吗?
她身边的亲朋好友,还有蓝皮、白凡这些和她前世今生都在一起的人。
她能这么抛下他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仙界的险恶,继续被仙界蒙骗吗?
还有溯源,老祖宗这些人,便是飞升了,也不放心她,老祖宗拼着魂都丢了一半的代价,下来陪她。
她就这么什么都不交代一声,就这么准备一直睡下去?
一直逃避下去?!
连意心中突然钝痛。
那种痛起先并不明显,但慢慢的痛到她自己难以忍受。
她这种行为,和虚伪的天界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负责任,自私自利之举。
不知是因为连外说的话,还是她心有所想。
她脑子里一点一点都充斥着大家的样子。
大家起先还笑着闹着,末了都不笑了,最后,全都如血沫一般在她面前轰然散去。
有老祖宗、有连外、有蛋蛋、有师父、有蓝皮、有其他亲朋挚友。
最后是九星连珠的其他八个人……
最后的最后,当一切尽皆散去,连意看到以广眉界为中心,广眉星域在她面前轰然化成了血色的齑粉……
这些,如一记记天崩地裂般的重锤,狠狠的把连意锤成了碎片。
她多想随风散去,可是意识尚在。
她痛苦,无助又愤怒,这分明就像是警示!
顿然,连意吓得神魂俱丧,再也睡不下去了。
她缓了缓,压下那惊魂梦魇之感,终于长长的喟叹一声。
想到那似梦非梦中的一片血色,再听着两人不停说话的声音。
她突然无比确定:她割舍不去,也没法割舍。
她逃避没用,因为逃也逃不掉,也根本没法逃。
既然她走上这条道路,她压根没法回头。
那行吧。
连意逼着自己自虐般回想自己脑海中的那诸多画面,心中猛然迸发一阵狠意。
弃如敝屣是吗?
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上位者不仁,那便杀上天去。
仙者,力量为尊。
只要广眉星域变得至关重要,只要他们实力够强,便是仙界,难不成就没法颠覆了。
仙界,也不是没有她连意的盟友。
连意恍然。
大梦初醒!
她太过妄自菲薄了。
如今,这盘棋还在下呢,距离输赢还早着呢。
而他们广眉星域、她连意都不想当棋子了。
且就看看,能不能当上那个执子之人吧。
这么一瞬,她内心的恐惧和失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勃发的怒意和大干一场的决心与豪情。
她猛然睁开眼,就这么一骨碌跳了起来。
连带她的元婴也突然睁眼。
蛋蛋悚然惊跳起来,一边嘶喊着:“诈尸了。”
一边滚出去老远,直到被连意的丹田壁给挡了回来。
连意没好气的很,二话不说就把它关小黑屋了。
让它吵她!
说了这许多年,它是该闭嘴、好好休息了。
外面,连外的反应也没比蛋蛋好哪儿去。
便是有心理准备,连意似乎有异样。
但一个睡了几十年都不醒的人,猛然在他面前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还带着一股子恨之欲其死的狠劲。
那模样,活像下一瞬就能把面前的一切都毁灭一般。
恰巧,这个时候,连外为了方便观察连意的情况,凑连意有些近……
就是这么刚好,正对上连意那双眼,连外浑身宛若冰水浇身,“哎呀,娘呀……”
整个人就弹了出去,扒拉在甬道壁垒之上。
连意站起身,一脸嫌弃,就这胆子,真是从小到大也没变过。
面前这位好歹是和她一娘胎出来的,她嫌弃他也算嫌弃半个自己了。
还有这些年的守护之情。
她到底是咽下都到嘴边的嫌弃的话,扭过头只道:“收拾收拾,咱们回去吧。”
连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
连意一扭头,发现他还扒在那壁上呢。
她无奈的紧,只能问:“怎么了?”
连外仔细看了连意一眼,总算确认这就是连意,有些不可置信,想问又不敢问:“你好了?”
连意看他一眼,见他眼中担忧之色明显,心中一片温暖。
她缓了缓口气,难得寻出那么点温柔之色,对连外和颜悦色起来。
“嗯。”
万语千言也不需要说了,只这么一句,连外就懂了连意的意思。
他露出久违的爽朗笑容,全身放松下来,从那壁上下来,和连意并肩站在一处。
“这才对嘛。有甚好难过的?”
“大不了,那仙界不好,咱们不去就是了。”
连意笑笑,既然想通了,便是当真不在意了。
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是啊,咱广眉星域有甚不好的,何必去那仙界找罪受。”
连外眨巴眨巴眼:“你认真的?”
连意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嘲讽:“这你也信?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笨?”
连外气炸,时时刻刻的讽刺他,也就是亲姐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被连意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倒是彻底放心了。
连意是真的想明白了。
他低头间,突然想到连意刚刚睁开眼睛之时的眼神,又见此时的连意言笑晏晏。
他心中知道连意必是做了什么决定,连意也必是有了什么改变和决定。
他没多问,却知道:聪慧如她,必是能扛住这些,挺过来的。
再抬眼,那了然于心的神色已经尽皆敛去。
他才不搭理连意呢,他自己聪明的很,需要她诋毁吗?
他打了个哈欠,就把身子往连意身上一歪:“你个懒鬼,睡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该轮到我了,回去的事就拜托阿姐啦!”
连意一手拧住连外的耳朵,一扭一转,算是回报他骂她懒鬼一事了。
脚下的步子倒是没闲着,几乎是拎着连外,飞快的往外走。
出了甬道,她上下扫了连外一眼,满意的吹了声口哨:“哟,你这些年也没耽误了?不错嘛。”
说着话,阵牌上一阵绿光拂过,就感觉整个虹河都涌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