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的交锋,无上宗这一方面也不算占优势,能打的只有两个,那一帮土匪却有六七个人,身上的境界似乎用什么秘法掩盖住了,难以捉摸,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谁能赢。 两方人大眼瞪小眼,被老板娘那么一句话打破,匪盗齐齐抄起了武器,在四双“有种就来打我”和一双哀切慌张的水眸的注视下,哗啦啦走了。 林渡见人走了,转头看了一眼邵绯,脸上笑容扩大,“所以你跟他们打了什么暗号?” 邵绯咬牙摇头,却见林渡收了折扇,手上把玩着一把银色无柄小刀,那短刃泛着冷光,在那人指尖灵活地翻转,从这头到那头,最终倏然抵上了她的脖颈。 女子吓得往后要让,却又不敢轻易动弹,脖颈间的刀面冰凉,紧紧贴着她颈侧的动脉。 “小师叔!” “林道长!” “你不说那我就来猜猜,”林渡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宛若山间雾岚,“倘若被我说中了,你的脉搏定然会有变化,那贴着你脉的,就会是刀刃,倘若我说错了,我们都不会变,你觉得如何?”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她盯着邵绯的眼睛,轻声细语道,“我师父给我打了几十个无柄短刀,可我出行匆忙,这些短刀有的还没来得及开刃,有的已经开刃。” “我随手拿了一个,你要不要猜一猜,这个开刃了,还是没开刃?” 邵绯死死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她分明是个精致玉人模样,脸上还带着笑,可眼底是沉沉雾霭,那笑就显得格外残忍阴郁。 “好了,深呼吸,别紧张。” “我猜,你在路上就注意到那群城里的匪盗了,对不对?滇西有一帮势力极大的土匪,土匪头子的灵器是个竹制烟筒,看似无害,可敲人脑子的时候,就跟开西瓜一样。” “你给他们留下了暗语?大概内容,或许是,你可以里应外合,而这陶显身上有钱,有很多钱,是个肥羊?” “所以他们跟着我们进了粉店,然后他们伺机发难。” 林渡说着,还没忘笑着偏头看一眼陶显的表情。 陶显的脸色已然冷了,他是飞星派亲传弟子,但亲传弟子那么多,他一直是给多少钱,办多少事,固然同情,却依旧会按规矩办事。 “难怪……难怪你突然说了一声还是羊肉面好吃。”他恍然醒悟过来。 先前只觉得邵绯看着可怜且内向少话,大约也是为人胁迫,现在看来,只怕也不完全是戚准的过错。 “你明明好不容易从土匪的狼窝里逃出来,如今却宁愿重回虎穴?抛却这身美人皮,下面却是恶人骨,居然还妄想成灵显圣吗?” 林渡的手倏然一翻,“戒律德经,诵读过后便如云烟?” “知识流过了你的大脑皮层你却分毫不取,真是浪费,我就不一样了,二师侄让我去看医书,我就看了,所以,这探脉一项,我还算能上手。” 刀刃倏然立起,林渡微微一笑,轻软的语调落入旁人耳中却恍若冰凌落地,“你的脉搏,可真快啊。” 被刀抵着脖颈的人瞳孔微微放大,连呼吸都紧促起来,颤声道,“别,别杀我……” 达摩克利斯之剑轰然而下。 邵绯是真的怕,她天生对于危险的人和物有敏锐的感知,从一开始见到无上宗这帮人,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个最小的林渡。 她布局从容,宗门弟子皆以她为中心,不管何时何地,一双眼睛中都充斥着浓郁的,邵绯读不懂的东西。 邵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多数时候都能看出一个人所说的真假,和当时的情绪,可林渡总是笑着的,她读不懂,看不穿,分不清是真虚弱还是假无力。 可只有一点她知道,林渡太聪明,她害怕。 所以在试探出林渡只有修为高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借戚准的手,除了林渡。 邵绯就总觉得在林渡的视线之下,她做什么都无所遁形。 那是个碍事的人。 可她现在更知道,林渡是个疯子。 “你疯了?你是正道弟子!不得妄杀人命!你就不怕杀生的果报吗?”邵绯喉头发紧,说出来的话都像是绷紧了的弦在微颤。 “我连搜魂都做过了,你觉得我怕什么果报?” 林渡不避不让,“恶人,可杀。” 只可惜,这短匕自然是没开刃的。 阎野那人怕她把自己玩儿伤了,只有尖端磨利,两边是无刃的。 她欣赏着邵绯惊惧交加的苍白芙蓉面,短刀收回夹在指尖,利落地用手刀将人打晕了。 林渡接着转头,“二师侄,你看我学得是不是……” 她停住了话,瞥着近在咫尺的剑棍。 “不是,大师侄,你的棍子为什么在我脑后。” 墨麟收回自己的剑,“怕小师叔你真的把人杀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觉得林渡真的会下手,谁知道那短刃立起来压到了人的命脉上,却毫发无伤,只有那个高度紧张被吓得无心思考的邵绯,还一直慌乱着。 林渡疯起来,他怕自己拉不住。 陶显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恶人该杀,可邵绯要是死着回去,他没法交代。 打工人打工魂,项目不能黄,奖金不能扣。 “但是小师叔,你把人打晕了我们怎么……”墨麟忽然收声,看着林渡掏出了个灵兽袋。 那东西和储物袋最大的区别就是妖兽塞里头,只是昏睡,还能有口气儿。 灵兽袋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装一大活人。 “几百斤的虎妖都能装下,一个女修应该也能装下吧。”林渡说着,施了法诀,顺利将人收了进去。 她不能杀了邵绯,至少拯救墨麟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能杀。 “只能放七天。”墨麟见大局已定,也不再劝说。 也就是缺德了点,不把人当人了点,小师叔只要不杀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知道了。”林渡懒洋洋地将那灵兽袋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死不了,但醒着实在添乱,我可不想再闹出一次这样的事。” 一帮人出了城,重新坐上了飞舟。 夏天无忽然开口问了林渡一个问题,“小师叔,隔着那短刀,真的能探到脉搏吗?” 林渡笑看了一眼坐在船尾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陶显,神识传音给她,“不能。” 当然不能。 但邵绯的反应承认了一切。 她林渡从来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圣人,挡在她前路上的一切阻碍都该被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