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朱棡现在这觉悟之深,让苏璟十分的吃惊。
三天的时间,朱棡竟然能有如此之变化,简直令人震撼。
这也说明了,朱棡这些个皇子,其实都是可塑之才。
“苏先生,为何刚才那老农谈及种田务农,似乎相当厌恶,农民难道就如此不值得去当吗?”
朱棡没有在意苏璟的赞赏,只是朝着苏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苏璟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晋王,这会可是饭点了,午饭可有着落了?”
朱棡立刻从怀中拿出一块大饼,然后掰成了两块,将一块递到了苏璟的面前:“先生,学生中午就吃这个了,先生也来一点吧。”
“哈哈,好啊!”
苏璟直接接了过来,没有任何的犹豫。
大饼是最普通的饼子,没有任何的馅料,只是加入了少许的盐,有些咸味而已。
要说味道,可以说没啥好吃的。
但胜在敦实,即便只是半块,那也是非常扛饿的。
朱棡见苏璟没有拒绝,脸上也是露出相当高兴的笑容。
他知道,这饼子对于苏璟来说,平日里肯定是基本不吃的。
无论是金陵饭店还是沙县小吃,好吃的东西都很多。
即便是苏璟自己的厨艺,那也是相当的不错。
能这么接受自己分的饼子,只能说苏璟没有介意他。
朱棡咬下一块,在口腔中细细的咀嚼,麦子的香味,还有盐的咸味。
这是粮食的味道,是劳作的味道。
朱棡没有种过粮食,刚才与那老汉的闲谈中,大致的了解到了种子种入田地之后,农民需要做些什么,又要经历多少的时间和工序才能变成大米和面粉。
这其中的劳苦,不用想也知道是不低的。
“晋王,种田苦不苦?”
苏璟突然发问道。
朱棡停下了嘴,略微思索,回答道:“苦!”
苏璟又问道:“那晋王觉得,农民没那么想种田,是怕苦吗?”
朱棡只是简单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老汉,旋即回答道:“肯定不是。”
苏璟点点头,继续道:“那他们怕的是什么呢?”
这……
朱棡沉默片刻,脑海里想到的是老汉的回答。
“天灾人祸。”
朱棡看向苏璟,回答道。
苏璟笑了笑,对着朱棡说道:“晋王,你这不是得出了答案了么。”
“种田苦,但苦了就有收成,有收成便能生活的更好,如果真的能这些的话。”
“偏偏这世间难有如此简单的事情,天灾人祸一出,遭罪的便是农民。”
说这话的时候,苏璟不由的想到了上辈子。
农民依旧是最苦的。
时代在发展,在进步,却没有根本性的解决农民的问题。
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并不是天灾人祸所能解释的了了。
朱棡默默吃着手里的饼子,小心翼翼,没有洒落一点饼渣。
这可不是他伸伸手就拿到的,而是扛包换来的。
只有真正付出了劳动,才能明白粮食的可贵。
苏璟也没说什么,缓缓的将那半块饼给吃完了。
大中午的,阳光炽烈,两人也从田埂旁转移到了一颗大树下。
朱棡看着远处连片的农田道:“先生,那如何才能让农民不觉得种田苦呢?”
苏璟淡淡道:“晋王为何想要农民不觉得种田苦呢?”
朱棡一愣,随即回答道:“因为只有农民多多的种田,粮食的产量变多了,大明才能强盛。”
粮食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基础,这一点朱棡还是清楚的。
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离不开粮食。
“大明的强盛,与农民又有何关系呢?”
苏璟继续问道。
朱棡想也不想回答道:“大明强盛,农民才能安居乐业,才能更加稳定的当农民,才能生活的更好啊。”
“晋王,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苏璟转头看向朱棡,眼神里带着一丝质问。
朱棡被苏璟这眼神给震住了,愣了一会,这才回答道:“先生,这难道还有错吗?元末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是父皇扫清了所有敌人,建立大明,这才有了如今的安居乐业。”
元末的乱世,距离现在可没过去多久。
天下战乱的样子,根本不需要从什么典籍中寻找,只需要回忆便足够了。
“既然如此,那为何农民并不是如你想象的那么开心呢?”
苏璟淡淡道:“大明的存在,或者说国家的存在,对于农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晋王伱认真想过吗?”
国家和百姓,这是一大一小两个东西。
苏璟的问题,让朱棡有些诧异,因为他之前从未想过。
“先生,大明便是大明,在大明的农民便是天子的臣民,这关系不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吗?”
朱棡回答道,但话语里带着的是疑惑。
苏璟摇头道:“晋王,你错了,从来都没有什么自古以来,社会和国家的发展,是前进的,是变化的。”
“甚至国家这个概念,也是在发展中才出现的,国家与百姓,大明与农民之间,说到底就是剥削和被剥削的关系。”
“这才是导致农民并不那么喜欢种田的根本原因,被剥削者怎么会喜欢自己处于被剥削的地位中呢?”
剥削和被剥削?
朱棡的脑子再度嗡嗡起来,因为这是他不曾接触的概念。
当然,剥削这个词,他还是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的。
贪官污吏被判处死刑的时候,罪名里常有的一条,便是剥削鱼肉百姓。
只是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苏璟这对于大明和农民之间的定义竟然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
“先生,若是如此的话,那大明岂不是最大的贪官?”
朱棡朝着苏璟询说道,满是不解。
苏璟微微点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晋王你这话没什么问题。”
“大明的存在,亦或者说国家的存在,便是建立在对百姓的剥削上,而其中处于最底层被剥削的百姓,便是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