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三郡,这里算是大秦最荒凉的地方了,再往西,就是戈壁荒山,荒山后,连着茫茫的荒原。这里的冬天来得比其他地方都要早,十一月,在几场风的带领下,雪便顺理成章的落了下来,而直到来年的三月末,积雪依旧舍不得离开。
这个时节不可能有农耕。而盖房子,修城墙之类事宜全部搁置,就连马贼都躲在贼窝里不出来。
虞城的老百姓每天猫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等到着积雪融化,攒了一冬的力气,待到春意盎然时,也好去开田耕种。
山谷之中......这里算是积雪比较少的地方,因为风太大,人要是瘦一些,基本就寸步难行,更别提雪了,还未等落地凝结,便被吹散。
但是虽然没有雪,这里却是最冷的地方,就连戈壁上生命力最强的沙草在这里也活不了,所以这里一直都是光秃秃的,没有植被,没有动物,更没有人。
不......有人......
一个少年,在这隔绝了一切生命的荒凉山谷之中,站在风最烈,最冷,连霜都留不下的地方,一笔一笔的书写着什么。
可他没有笔......或者说他就是笔。
他也没有纸,但是身前一尺之内,皆是纸。
屈膝,递肘,双指并拢,轻盈却极为有力的在面前凌空一划,同时肩膀跟进,腰背扭转,另一只手在风中荡漾出了道道残影。
许白焰在写字,这些字他已经写了半年了,极为的熟练。
而就在半年前,他还只是坐在学堂里,写一些简单至极的笔画......那时候,他也绝对想不到,自己能像是现在这样,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书写出一片万余字的长诗。那些原本简单的笔画,在拼凑在一起后,便成了最复杂的文字,而练习了整整五年的执笔姿势,在倾注于身体关节之后,竟然也变得无比顺畅自然。
就仿佛之前五年的艰苦,都是为了今日在这烈烈的风中狂舞。
许白焰写了三个时辰,抬头看看山谷的尽头,晨光已至,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骤然,少年身形不可思议的再次提速,残影绰绰,势大力沉,瘦削的肌肉在皮肤下像是一根根铁锻的弹簧,催促着骨骼劈开空气,嗡鸣似是要盖过风声。
原本还要两个时辰的诗篇,在半个时辰内便收了尾,许白焰稍稍歇息,任凭寒风将赤裸上身的汗水吹成白雾,然后才从包裹中拿出洗的无比干净的学服,穿在了身上。
迎着烈烈狂风,一位书生走出了山谷。
今日,是虞城的大日子,因为几十年了,终于有一位学子成功的考入了朝都学堂!整个城里的喜庆劲,硬是被这一个人的从年关,拉长到了三月。
这人,自然是谢清婉。
既然过了年,那谢清婉便是正当芳龄的18岁,常言说的好,这女大十八变,谢家丫头本来就招人稀罕,这短短的半年时间,更是一天比一天美,去年的一位下山符师给她点了入符道的门槛,现在又考入了朝都的学堂......
站在石板长街上,一身青色小袄,发髻随风轻摆,几乎这三月所有的光,都被这少女给吸了过去。
“谢师姐,这一路上要小心啊。”
“可别忘了咱们这虞城,更别忘了我们这五年同窗......”
人们围在一辆马车旁,送别的话说的都格外的客气,毕竟是一只脚迈入了符道的人,出了城,身份就不一样了,所以就连城官都亲自来送行,谢家二老站在城官大人左右,脸上有淡淡泪渍,但是嘴角却带着不掩饰的笑。
“小姐,时候不早了。”一旁的车夫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