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一家子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齐整整的。” 叶明祥端起酒杯跟叶明瑞碰了一杯，一口饮进，目光触及桌上的几个孩子，砸了咂嘴吧道。 “可不，这日子，以后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叶明瑞跟大哥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自觉的哈哈大笑，但是他们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底中看到了隐隐的忧患之意。 现在厂子效益不好，生意都跟着不好做，不止是叶明瑞的国营饭店要关门，就连叶明祥所在的钢铁厂也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裁员。 两人大男人还都是家里的主心骨，要是真倒霉，成了无业游民，那家里的开支也就跟着断了。 不过两人不愧是兄弟，很默契的没有在这团聚的日子里说些丧气的话。 “笙笙在大学学的啥呀？我听人家说学啥的都有，还有啥学电脑的，学那东西不都是去玩的吗？” 叶铭和叶浩两兄弟没有抢到的位置，正被自家亲妈坐在屁股底下呢。 陈映红侧脸看向自己的小侄女，越看越喜欢，也不知道李月梅那女人是怎么舍得把女儿送回来的。不过以后就算是反悔都没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学的是英语。” 叶笙笙低声回答，她已经稍稍习惯了大伯家人的热情，看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的时候，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局促不安了。 饭桌上的人在听到叶笙笙说的话后，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就差写着佩服两个字了。尤其是叶铭和叶浩两兄弟，看叶笙笙的眼神跟看怪物似的。 考上大学了就已经够厉害的了，在还大学里面专门学英语，完全就是非人的程度好吗！ 没办法，在叶笙笙回来之前，家里的两个孩子在这个叫英语的东西上，简直就是一窍不通，狗屁不是，以至于他们全家人都以为英语是比算数更可怕的存在。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笙笙在哪个大学啊？” 陈映红连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饭也不吃了，直接转过身子来问。 自自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大学生，还学的是那了不得的外语！明儿个去买菜一定要跟邻里乡亲的几个婆娘好好的说道说道，想到一群老姐妹们羡慕仰望的表情，陈映红的脸都激动的红了一层。 “海市大学。” 叶笙笙对于自己亲大娘心中的小九九一无所知，别人问什么她说什么，乖巧的很，跟没有脾气似的。 “妈，海市大学跟首都大学差不多厉害。” 叶铭听到这里，下巴壳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他们整个南市这些年来考上海市大学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得，没想到自己这小堂妹竟然如此聪明！ 老天爷也真是的，明明他跟笙笙也是一家子的，怎么不让他也聪明点。 听到大儿子的提示，几个大家长的脸色都变了。作为叶笙笙亲生父亲的叶明瑞还能稳住些场面，而叶明祥可稳不住。 手里的筷子一个没拿稳，掉在了碗碟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种感觉就好比乡下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多了个一个县太爷的亲戚一样！ “笙笙，你能给大娘讲几句那啥外语不？” 陈映红期待的看着叶笙笙，她大字不识一个，平时也就跟人说闲话的时候，听他们说广播电视里面讲外语什么的，叽里呱啦的，听起来像是鸟语，而她自己现实中却是没有听过的。 这种类似于当众表演的东西，对叶笙笙来说还是有几分害羞的。眼睫不自在的往下垂了垂，脑后的乌黑长发滑落到一边，露出了洁白的天鹅颈。 “Youwereinthedollsofmychildhood\sandwhenwithclayImadetheimageofmygodeverymorning,Imadeandunmadeyouthen.” 女孩声音本就细软，说起叽里咕噜的外语来更是说不出来的缠绵悱恻，听得在座的人如痴如醉。 叶铭和叶浩心里同时想到，他们记得学校里的秃头英语老师说的可没有这么好听。 叶笙笙不好意思的抬眸看了几人一眼，她刚刚念的是泰戈尔诗集里面的一段话，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一句诗，“你曾存在于我孩童时代玩的泥娃娃身上；每天清晨我用泥土塑造我的神像，那时我反复地塑造了又捏碎了的就是你”。 这是来自母亲的表白，用泥娃娃诉说着母亲对孩子的怜惜之情。曾经的叶笙笙以为母亲的内心就和泰戈尔诗中的一样，对自己孩子的爱是深沉的，来自于灵魂的。 只是不一样的是，自己的母亲不善于表达而已。 但是现在的她知道了，并不是不善于表达，并不是埋藏在心底，而是这种深沉的爱意是不存在的，至少她并没有把这份爱意匀给自己一些。 “哎呦，咱们笙笙就是厉害，这说外语就跟唱歌似的，大娘虽然听不懂，但听着就是好听！以后有时间就多来大娘这边，多给大娘念念！” 陈映红笑的眼角上的褶皱都多了几分，手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女孩细嫩的小手，浑身散发的慈爱气息，让一旁的叶铭两兄弟不禁浑身一抖。 一贯擅长河东狮吼的暴躁女子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属实让人感到身心不适。 “天这么晚了，要不笙笙就在家里睡吧，让你大伯跟小浩挤一挤，你跟大娘睡。” 吃完饭，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天，已经晚上将近十点了，也该回家走了。 陈映红见叶笙笙要离开，依依不舍的在门口挽留。 叶明瑞在一旁看着眼皮直跳，他今天刚回来的闺女，自己都还没瞧上几眼呢，就又被人拐去一同睡觉，那哪能行！ “嫂子，笙笙今天刚回来，行李什么的都在家里，再说了在这住也不太方便，我哥明天不还要去上班吗，哪能跟小浩挤在一张小床上。” “改天，等改天笙笙再来住两天。” 叶明瑞边往外走，边笑着对陈映红说道，至于改天是什么时候，那就得看笙笙的意思了。 “那好吧，路上慢点。” 陈映红有点可惜，却也觉得叶明瑞说的有道理，便没有再多说，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