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远回到北平，住进《同桌的你》剧组所在的酒店，已经快十二点。他本来想去跟制片人杜洋和导演郭凡打个招呼，但时间太晚，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由于《绣春刀》已经拍完，不需要考虑拍摄的事，这个晚上方致远睡得香。早上六点，生物钟将他从睡梦中唤醒。他看了一眼时间，用毯子将脑袋蒙住，又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上午九点，他才从床上爬起来。 方致远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酒店一楼的剧组办公室。 跟其他剧组办公室一样，《同桌的你》剧组办公室也被隔板隔成了很多区域，里面摆着一张张办公桌，每一个区域就是剧组的一个部门。 方致远进入办公室，抬头四处张望，寻找制片组的位置。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杜洋在不远处跟自己招手，赶忙走了过去。走到杜洋面前，他笑着道：“杜洋姐，我进组了。昨天晚上进的组，因为时间太晚，就没有过来打搅你。” 杜洋笑逐颜开地道：“你一进组，我们这部戏的主演就全部到齐。” 说着，她指着了指身边一位三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子，介绍道：“我来给介绍下。这位是《同桌的你》导演郭凡。之前他拍过《李献计历险记》，那是一部充满奇幻色彩，非常绚烂的电影，在韩国富川国际电影节拿过最佳亚洲电影奖。” 作为穿越者，方致远当然知道郭凡是谁。在《同桌的你》之后，郭凡将凭借《流浪地球》一举成名，成为中国科幻电影的代表性人物。他看过《同桌的你》，也看过《流浪地球》系列电影，但他不知道《同桌的你》是郭凡的作品。 他笑着向郭凡伸出右手：“郭导，你好。我看过你的《李献计历险记》，那是一部充满着奇思妙想的电影，是国产电影中非常稀有的类型。很期待跟你的合作。” 郭凡跟方致远握了握手：“我看了《宫锁沉香》，也看了一点《陆贞传奇》，你的演技实在太出色了。两部戏演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完全是两个人，你的表演真的太出色了。我觉得你就是林一的最佳人选，没有比你更合适的。” 寒暄过后，方致远跟杜洋和郭凡聊起了剧本。 《同桌的你》剧本有很多有意思的细节，比如在女生寝室安装窃听器，但整体乏善可陈，就是恋爱、打胎和分手。现在的国产青春片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以至于有观众总结，国产青春片有三宝，堕胎、车祸、难到老。 很多观众非常不理解，方致远也特别不理解，为什么国产青春片非得加入堕胎情节，似乎只有打胎，才能表达青春遗憾的疼痛感。可事情并非如此，九把刀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里，就只借用“一场错过的大雨”诠释男女主人公分手，可照样看得观众痛哭流涕，让男人们捶胸顿足喊叫“人人生命中，都有过沉佳宜”。 只能说国产青春片的编剧懒惰，而且水平低下，根本没有从平澹的生活中发掘和提炼出动人细节的能力，只能用打胎这种极端情节来表现青春的疼痛。 《同桌的你》剧本相当平庸，但电影即将开机，不可能动大手术。方致远只能针对其中有可能修改的地方提出意见：“我觉得剧本不错，其中有很多非常有意思的细节，就是结局太惨，为什么不安排个大圆满结局呢？” 杜洋听到这话顿时笑了：“现在这个剧本已经算不错的了。你没看到最初的剧本，第一稿剧本是高晓松写的，他写的背景是七八十年代，剧情设置特别残酷，结局是男一号进监狱，女一号跳楼，男二号出家。我看完剧本挺感动的，都看哭了。不过考虑到观影主力是80后和90后，我把就把剧本给公司的80后90后看，他们普遍无感，而且都说怎么那么惨啊，有那么惨吗？你们的青春是这样的吗？” 方致远对高晓松这种文艺青年向来无感，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喜欢无病呻吟，还自以为深刻的二傻子：“真是说出我的心里话了，我觉得现在的剧本还是很惨，80后的青春是这样的吗？尤其最后的结局，为什么不能给个大团员的结局呢？我特别不理解，抢婚为什么是幻想，而不是真的去抢？” 郭凡也觉得《同桌的你》结局太悲惨，让人感觉气闷，但杜洋和编剧都觉得这样更现实，跟生活更接近，就道：“其实我们有另外一版的结局，是我构思的。在最后男女主角进入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但那是一个虚幻的世界，是开放式结局。” 方致远也不喜欢郭凡的结局：“我说说我的想法啊，青春片观影主力是80后和90后，80后基本上已经工作，很多人就像电影中的林一那样，被生活磨平棱角，他们进电影就是冲着娱乐来的。为什么《泰囧》票房能12亿，为什么很多稀烂的喜剧片票房很好，而冯小刚精心打造的《1942》票房惨败？因为观众活得太累，进电影院就是来娱乐的。大家看青春片，希望看到纯真的感情，看到有情人终成卷属，弄个悲剧结局，大家肯定不满意。 90后观众基本上都是学生，很多都在谈恋爱，对爱情充满幻想。结果电影最后告诉他们，有情人难成卷属，最终肯定会分开，肯定会败给现实。这不是给观众添堵吗？他们肯定对这个结局不会满意的。 男主角林一小时候很勇敢，为了和周小栀在一起作了很多努力。这是我们很多人都有的经历，为了喜欢的女孩努力过，甚至做过傻事。现实让林一和周小栀分开了，但他们心里依然爱着对方。在周小栀即将跟其他人结婚的时候，林一这个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男人意识到将永远失去最爱的女孩。这个时候，心里沉睡的勇气被唤醒。他像少年时代那样，永无反顾的冲了上去，拉着周小栀就跑。 我相信如果这个结局，无数观众会被打动，会泪流满面。因为这个结局说了一个道理，生活也许会磨平我们的棱角，也许会让我们灰头土脸，也许会让我们的眼中不再有光，但为了守护挚爱亲人，我们依然可以变成那个曾经最勇敢的自己。” 郭凡眼睛一亮：“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抢婚是真的比较好。男主角从一个勇敢的少年，被生活逐渐磨平棱角，变成畏畏缩缩的中年人，但到了最关键时刻，即将永远失去爱人的时候，他内心的勇气被激发，重新变回了那个勇敢而无畏的少年，这真的很动人。” 说到这里，郭凡拿起一支笔，在笔记本上飞快画起来：“在婚礼开始之后，出现交叉蒙太奇，一边是婚礼现场，一边是林一的回忆。在婚礼主持人说，周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人成为你的丈夫的时候；画面切到非典，周小栀打破窗户，站在窗口，笑容灿烂的向林一伸出右手；画面再切到婚礼现场，林一双手握拳，浑身颤抖，但最终他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不同意，然后他向周小栀伸手右手。跟之前周小栀向他伸手，形成一个呼应。” 他将分镜简单画出来后，放在杜洋面前：“杜洋姐，你觉得这样拍怎么样？” 杜洋看了看几个分镜，微微点头：“听上去确实不错，可我觉得电影不一定要大团圆结局吧，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最后男女主角就没有在一起，就不是大团圆结局啊，可人家的票房好得出奇，口碑也特别好。” 方致远知道《同桌的你》结局就是在模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只是模彷得比较拙劣：“《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灵感源自于九把刀的真实经历，在现实中他没有跟喜欢的女孩走到一起，在电影中没有在一起是正常的。” 他觉得还是让观众来说服杜洋，就道：“要不这样，我们学一把好来坞。好来坞电影上映前，有专门的试映环节。拍摄《变脸》的时候，吴羽森最开始提出结尾，男主角要带着大反派的孩子回家，结果遭到老板以及编剧等人一致反对。电影试映后，观众给《变脸》的评分只有33分。很多人都在问，那个小孩怎么了，为什么不带他回家。老板意识到吴羽森是对的，就让吴羽森紧急补拍，重新剪辑后再次试映，影片评价飙升到88分。 我们干脆把两个结局都拍出来，一个是林一真的抢婚了，一个只是林一的幻想。等到电影剪辑完成后，邀请观众试映，看观众喜欢哪个结局。毕竟电影是拍给观众看的，观众喜欢哪个结局，那我们就用哪个结局，你们觉得怎么样？” 郭凡笑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可以。” 杜洋也点头同意：“就按你说的来，让观众决定用哪个结局。” 这天晚上，方致远在国贸大厦的79餐厅宴请郭凡。79餐厅在国贸大79层，号称是北平最高的餐厅。顾客吃饭的时候，可以俯瞰京华，坐拥无与伦比的景致。 点好菜后，方致远问郭凡：“《李献计历险记》是那种充满奇思妙想的幻想型题材，而《同桌的你》是青春片，两者完全不搭界。你怎么想到拍《同桌的你》？” 郭凡苦笑着摇头：“《李献计历险记》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投资1500万，而票房只有不到1000万，可以说是惨败。对新人导演来说，第一部电影票房失败，想再获得机会就比较难。《同桌的你》最开始准备让高晓松做导演，只是后来杜洋姐觉得现在的观众主要是80后、90后，高晓松拍出来的东西很难符合现在观众的口味。杜洋姐想到了我，而我又正好是80后，她便决定让我做《同桌的你》的导演。” 方致远微微点了点头，看着郭凡问道：“从《李献计历险记》给我的感觉来看，你比较适合科幻片，有想过拍科幻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