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玧的猜测很快就在何令仪的琴音里得到了证实。 俗话说字如其人,其实这弹琴也能看出人的心性。 往日相处,何令仪的急脾气,那是众人皆知的,可今儿这琴音却舒缓从容,叫人如沐暖阳,耳边莺燕啼鸣,似乎置身于惬意朦胧的春光仙境,另外,琴音里还有几分干净纯粹之感,像是调皮纯真的少女,舞动于眼前。 虽说有些细节之处仍有生硬,但整体停下来,的确是个极妙的,叫人心底一扫阴霾的好曲。 方玧如今还不怎么会弹,但正和宫中乐师学着呢,品鉴音乐上,倒是不差的。 果然,待得何令仪一曲弹罢,上头坐着的皇后和裴曜,眼里都露出了意外之色。 不止是她们,方玧也很意外啊。 如此并非何令仪风格的曲子,到底是谁能点拨她学会并较为优秀的演绎出来呢。 目光在后宫嫔妃里扫了一圈,方玧一时竟没有头绪。 而此刻,上首已经传来的裴曜的声音。 “这首曲子弹得不错,你有心了,这段时间练了不少吧。” 得到夸奖,何令仪很是高兴,立即点头。 “臣妾知道皇后娘娘要办牡丹宴后,便着意苦练了几日,还有诸多不足之处,皇上莫要笑话就是了。” 这话落在方玧耳朵里,就是信息。 从皇后通知起,开始练,满打满算的五日。 何令仪本就是基础不错的,闺中时候就一直在学,五日练一首曲子,到这种演绎的地步,也算不错了。 至少想要的效果是表达出来了。 可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点呢? 方玧如今执着于解开这个疑点。 所以接下来场上的对话她都没怎么仔细听。 后宫就那么几个人,一番挑拣,最后竟觉得蔺婵的可能性最大。 皇后上回就没搭理何令仪,总不至于背地里又开始指点,剩下的人里头,才艺好的,应当还有杨嫔和婉令仪。 但那时候杨氏禁足,不可能出来,婉令仪跟何令仪的关系么,绝对不可能指点。 最后只剩下蔺婵这个上阳国来的公主了。 可那一日在皇后宫中,她分明也与何令仪不和的样子呢。 想到此处,方玧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蔺婵,心中反倒是有些坚定了。 抛开所有的不可能,那最不可能的答案,或许就是正确答案。 蔺婵此人瞧着是个阴狠的角色,她指点何令仪,必定是有利可图。 这其中的事情,还得弄清楚才行。 收敛思绪,方玧才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宴席。 而彼时何令仪已经献艺结束,得了赏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端看她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就能猜到今儿她是高兴的很。 不过以方玧对裴曜的了解,估么就是夸了几句好听的。 现下,裴曜当是对何令仪这种不太聪明,又没有太多新鲜利用价值,只需在宫里养着的女子,没有什么兴趣。 果不其然。 宴会结束后,裴曜都没多看何令仪一眼,陪着皇后去了凤玄宫。 意料之中的事情,方玧十分淡然的兀自坐上轿撵,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倒是何令仪,显得很有些失望。 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收敛情绪回去了。 观察到这一幕,方玧敛了敛眸子,沉声道。 “青容,好好查一查,这段时间何令仪都与谁接触着。” “是。” 虽然有些奇怪,但青容还是迅速应声,并快步离开了队列,去办事了。 钟粹宫。 早早离席回来的杨嫔,正靠在窗边小榻上闭目养神。 司琪从外头进来,欠身,“娘娘,云采女回来了。” 闻言,杨嫔缓缓睁开眼睛。 “叫她过来。” “是。” 司琪应声,安静退下。 不多时,云倩就进了屋里。 “臣妾给娘娘请安。” “免了。”杨嫔睁眼,坐直身子,“今日宴席如何?” 云倩立即如实道,“娘娘走后,何令仪献奏一曲,皇上大为夸赞,赏了些东西,旁的,没什么异样。” “何氏献艺?”杨嫔面上显出疑云,“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手段了,从前在东宫不是只会闹么。” 云倩摇头,“臣妾也不知道,大约是被冷落的久了,之前又见旁的嫔妃有此举动,所以模仿吧,她原本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懂得。” 因为云倩不会品鉴琴曲,所以也没觉得何令仪这曲子弹的和她本人不符合,像是旁人教的。 故而也漏了这信息给杨氏。 听得云倩这简单评价,杨嫔便也没有疑心,没记挂何令仪的事了,转而又问。 “皇上今日去哪儿了?” “去了皇后那里。” “没有去玉璋宫?” “没有。” 云倩摇了摇头。 得知这消息,杨嫔便冷笑起来。 “本宫还以为她多大的本事呢,就算是挤走了本宫,她也一样够不着皇后,往日也算沉得住气,如今封了贵妃,到有些飘飘然了。” “可不是么,今儿昭贵妃多番的言语对您不善,皇上都开口要您留下了,她却那样威逼皇上,非要皇上在您和她之间做抉择,要不是皇后开口给皇上台阶下,皇上怕也难办,前头话都说出口了呢。” 对于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云倩也是蹙眉。 杨嫔眸中寒光熠熠,“皇上宠她多年,本宫就不信她没有得意忘形的一日,这段时间,本宫接连受挫,她怕是觉得痛快,就已经疏忽大意了,因为皇上解了本宫的禁足,又给哥哥赐了好婚事,她就多番甩脸子,皇上如今是对她还有心思,所以给了贵妃之位哄着,等她跋扈多了,与何令仪当初一样了,迟早再失宠!” 对于杨嫔这话,云倩也是忙点头。 “她失宠,日子定然还不如何令仪现在呢,何令仪好歹有为官的母家撑腰,她外头,不过一个劳什子大理寺丞的义弟,本就是靠裙带得的官儿,昭贵妃一到,那刘家定然倒,树倒猢狲散!” “不错。”杨嫔眯起眸子,“本宫得给她加把火儿,让她越来越跋扈,早些惹皇上厌恶才是。” 语罢思忖片刻,便招手唤了云倩上前低语。 殊不知她们昔日主仆在这里想着给方玧挖坑,另一头,杨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自掘的坟墓中。 牡丹宴后,次日朝堂散了,叶云骁和带伤前来的刘勤,就在单独求见了裴曜。 御书房内,两人跪下,便将怀疑杨承喻在北疆军中时,或有通敌卖国之罪的事情,一一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