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你风光得意,我穷困潦倒,可你别以为我会和你低头,墨觞晏,你自诩清高,人前端着矜持的架子,背地里却和多少男人不清不楚!”观莺说话激动起来,头肩跟着猛烈一晃,鬓角垂下的碎发糊了脸颊。
这话忒刻薄,好人家的闺阁姑娘听了不说恼羞成怒,也要气得直哭。绯月脸色已然变了,眼瞧着要按捺不住还击,沈渊却不为所动,抬手示意自个儿丫鬟莫着急,挑眉打量观莺一眼,朝对方脸上扬了扬下颌。
“你红口白牙,想说什么都可以,可有人会信你听你?观莺,当初好歹同在冷香,为了芝麻绿豆的好处,周旋盘桓在恩客之间,谁才是那头一份殷勤的?便是你要学作清高,也得有人肯买账。”冷香花魁的言辞向来少粗鄙而多犀利,一语点破他人最痛处。
果不其然,瞬间变成观莺涨红了脸,腮帮子鼓鼓的,齿关发颤,竭尽全力忍住不喧叫——她齐整衣衫之下,遮掩的是遍体鳞伤,就算想发作一通,也要顾及会不会扯开伤口,再受多一重的罪。
“觉得不服气,对吗?”沈渊收起咄咄逼人,目光从昔日娇娥脸上挪开,解下腕上的檀香珠串盘玩,“你巴巴儿地要见我,总不能是为了拌嘴逞强,那就开门见山吧,你想如何。绯月,去把炭盆熄掉一个,屋子里这么热,身强体健都要捂出病来了。”
绯云尚未归来,绯月依言称是,找了火筷子拨炭灰,垫着巾子端出去。屋子里只剩两人对坐,照以往观莺的火爆脾气,必然要借机发泄愤恨,而如今除了行动不便,连言语上也先吃了一亏,叫她好不痛快。
“花魁娘子好大的胆色,你把人都支出去,也不怕我要害你。”观莺弯弯嘴角,隐约还能窥见几分从前姿色,似是嘲讽,又更像自嘲。
沈渊顺手将珠串旋成两轮,眼皮也不带抬一抬:“有什么好怕。你想害我的时候多了去,哪一次得手过?观莺,你是有一点小聪明,却登不得台面,经不起反将一军。”
“我随便你说什么,墨觞晏,我知道斗不过你,可我没想到我已经这样,还是逃不出你爹手掌心!”观莺努力转过身子,不顾赤脚坐在床边,正面与花魁相对,“你真的想羞辱我,大可以将我扣在冷香阁一辈子,任由我自生自灭,匍匐在你脚下,烂在土里泥里。你,还有你娘,已经把我丢去春檐巷了,为什么还要设这么个局,让我再绝望一次!”
声调高了不过些许,观莺喉咙便干涩欲裂,刚喝进去的几口药汁味道随之涌上来,搅得心头叫苦不迭。房间里少了一个炭盆,果然也没有寒冷透骨,甚至呼吸顺畅许多,不似从前憋闷。
桌上放着沏好的茶水,离床榻只有三两步之遥,观莺口干得挠心,只恨跟前没有东莲,自己又走不动路。花魁好端端在面前坐着,倒杯水只是举手之劳,可她张不开这个口,无论如何不想被夙敌看见软弱。
“想要什么,你就得说出来,解渴的茶水如此,你喜爱的金银珠宝、锦缎丝绸也是如此;要不然就藏得严实,不要让人看出你的心思。”沈渊松开珠串,抬腕斟茶,浅棕褐色茶汤缓缓淌下,落在瓷杯里淙淙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