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庄的陈氏夫妇经营年久,一丝儿错也容不得,那芋泥鸭方做起来甚是考验火候,这日正巧有刚蒸好的芋头,本是打算夜里给自家人做个点心,半路改拿去先紧着客人。不成想,新来的小伙计没有经验,冒冒失失揭开锅盖去瞧成色如何,这下可闯了大祸。
眼看着要出锅的鸭方跑了汽,立刻塌软不成形,根本没法子做得。天色实在晚了,陈厨本想豁出老脸,两口子好好和外头那位等候的娘子赔个不是,重做一份怕要耽误归途,不若退了银子,等下次来时由风味庄请客。
“无妨,陈掌柜,可巧我家主人忽然有事,要远远地走一趟,就麻烦您重新做了,我们回来时取。不知厨上可有空着的食盒?也向您讨一个,或借或买都使得。”
绯月唤了绯云来马车下,要她将沈渊的话带进去。陈厨满口答应,仍然执意要免了这一单银子,丫鬟不与他虚假客套,福了福礼谢过,提着送来的食盒出门而去。盛秋筠放下戒备,同冷香花魁诉说不少,也信了秋筱在楼中一切安稳。沈渊坚持要送一程,秋筠略略推脱一二,也便从了。
“今儿幸亏遇见娘子,不然这样晚了,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这些个稀罕饭食,平时难得一见,要是路上冷了,回去婆婆要发难的。”
盛秋筠带来的食盒的确简陋,沈渊着意不去盯着人家更换,低头吃茶,余光悄悄瞥见一眼,所谓的“稀罕”……不过是多了荤腥。红烧樱桃肉、茉莉花茶蒸鱼、清炖麻油鸡、白切羊,四道硬菜么,乡下的大厨未必就做不出来,可是加上风味庄的好手艺,放在秋筠婆家那种条件,的确足够压别家宴席一头。
可惜,这份体面不是为了姓盛的儿媳妇,甚至还打了她的脸。秋筠对花魁娘子倒是没有隐瞒,直言婆家的小叔子又添了男丁,今天要做满月酒,让她出来采买,弟妹胃口娇惯,点明了要吃风味庄的菜。
“可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风味庄的菜味道好,价格也高昂。阿姐,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你婆婆舍得这笔银子?”
沈渊只是随口问问,心中也知乡下门户尤其看重香火,秋筠的婆家也不至于贫困到揭不开锅,偶尔奢侈一次也正常。孰料,盛秋筠一下哽住,眼皮飞快地眨动,紧抿唇瓣,几次欲言又止。
“嗐……弟妹接连生子,是家里的大功臣,吃点好的无可厚非。”秋筠低头看向食盒,牢牢抱在怀里,生怕打翻了,也不在意会否烫着自己,“哪儿像我呢……进门这些年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索性我不做人母亲,也是用不上摆酒的,贴补贴补二房也好。”
盛家姑娘不明着说,也不妨碍冷香花魁听得懂。什么见了鬼的人家,居然用大儿媳的体己银子,给小儿媳摆酒席?主仆三个都要皱起眉头,绯云更是直接啐了一口。
“奴婢虽没见识,却也算得出风味庄这出菜色要价几何。盛娘子,您也忒好性儿了,就由着他们欺负。”丫鬟犹自愤愤不平,沈渊心头记起昔日谈话,不由得感叹自己料事如神:“若没猜错,前次秋筱给阿姐的银子,被阿姐的婆家知道了,才生出这般贪便宜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