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琅动了动嘴唇,听着生硬却不像敷衍的说辞,心头滋味也不好受,稍加犹豫,还是没有将白韵然引进来。折扇公子坐不久,也没等到午饭的时辰便起身告辞了,玉琳琅送到大门口,还笑说三爷也学会了赖账,说好的要请客吃酒,事到临头却仓皇遁走。
折扇公子不与他磨工:“一顿酒席而已,今儿暂且记着,改日得了空,我必然大摆流水,与你不醉不归。”
世欢楼门口没有老树,客人车马远去的影子被日头拉得极长,玉琳琅负手目送,直到目光所及只有一个小小的点,方才悠悠转身。才出了包间,阿福就被打发下去,领着灶上的小子们上街,采办中午饭要用的鱼肉菜蔬。
吃不到风味庄无所谓,玉琳琅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世欢楼厨子手艺一般,好在肯听差遣,原样照着给出的方子烧了,照样是好滋味。
从前他过得随性,也不怎么挑剔吃喝,如今多了个白韵然,姑娘家要锦衣玉食地供着,居移气,养移体,才有天然的动人仪态,正譬如那墨觞花魁,虽身在风月场,可任谁瞧了都不输给王公闺秀,正因墨觞夫人疼惜女儿。
折扇公子带来的消息令人意外,玉琳琅没想到,冷香阁主对花魁也有较真的时候,抄书么,的确琐碎又磨人,墨觞晏一定不喜欢。想着想着,他生出几分看热闹的狡黠笑容,差点没忍住要去冷香阁作壁上观。
花魁娘子身在高阁,无从知晓自个儿成了世欢楼东家的笑料。她已然写了整上午的簪花小楷,字迹清隽,端庄秀丽,文房四宝摆得整齐,桌角摆了一壶温热的洛神花茶,汤水浸泡出浓郁的玫瑰紫色,她却没动过几口,一心扑在书写。两个丫鬟都被搁置在外间听候,间或进来为主子研磨,做好便出去。已经到了午饭时辰,房间里始终没传出动静,沈渊无意饮食,绯月问过两次,她家主子也总说不必了。
绯月与绯云无法勉强,悄悄退出门外,商议着若不然由绯云到园子里去,开小厨房,做点好克化的果子。还没琢磨出个厘头,水芝迎面来了,手上提着个三层红漆食盒,轻声与丫鬟们道,是墨觞夫人特意嘱咐厨房做了汤羹点心,不好叫小姐真饿着。
早上的粥没能讨个口彩,墨觞夫人有所耳闻,叫厨房停一停米饭,软羊面提前用姜丝爆锅,热汤撒上青葱末,拌几滴麻油,入口鲜香滑嫩,怕花魁又要馋甜食,午饭也做了芝麻煎堆,放进足足的红枣泥馅。两个丫鬟送走了水芝,端着食盒轻声慢步推门回来,沈渊还在伏案奋笔,眼皮也不带抬一下。
绯云本欲开口唤一唤,被绯月眼疾手快拦下,朝美人榻处努努嘴,示意两人合力摆好案几,铺了柔软的毯子,这才着手摆饭布筷。冬天里青蔬难得,可绯月挪走了汤浓味甘的菘菜豆腐卷,反将一碟炙鹌子脯放在显眼处,皮儿烤得酥黄灿烂,肥美欲滴,香气一股脑飘起来,直勾人味蕾。
“姑娘,夫人给您送了饭菜,咱们就将那笔墨搁一搁,先用了午饭吧。”绯月微笑着走上前行了个礼:“您瞧,有姑娘素日喜欢的鸽子蛋,还是用玉兰片焖的,怕不是要鲜掉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