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就知道你手巧,依我看,夫人叫我过来,相中的是你的手艺,只拿我做幌子罢了。”花魁娘子并不心急落于人后,反而细细抚平纸张边角,替盛秋筱打起下手:“如此也好,省得夫人想起来,要我抄写经书的事儿,还不如和你在一起自在。”
盛氏十指纤长,红纸飞快翻折几下,大略成一个花样:“大过年的,姐姐就别再提那事儿了,高兴点儿才对。说起来,我看姐姐最喜欢海棠花,怎地戴了一对莲花簪子?”
花魁顺手摸摸鬓上金簪,淡笑道:“不好看么?海棠虽是我最爱,可莲花性清静,质高洁,都说有种悲天悯人的襟怀。我想着,若自己能得其万一,也算是种造化了。”
“咔嚓”几声清脆,秋筱手握小银剪子,沿着叠好的纹路下剪,平平无奇一张红纸逐渐盛开成花,展翅成鹤,定睛看上去,竟是长颈仙鸟踏青莲。“姐姐若这样说,我便剪一朵莲花,配一只仙鹤,就贴在姐姐的窗户上,盼她能给主子带来祥瑞福泽。”细碎纸屑落在桌上,零星几点粘到袖口,盛氏伸手掸开,小心展平纸样,碰到花魁跟前道。
“那便借你吉言了。”丫鬟奉来茶点,花魁娘子捏了快栗子酥,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我不懂这些,怕剪出来个大乌龟惹人笑话,就不同你一起了。要我看,夫人也不是真心让咱们劳碌,你就随便剪几张,等会儿若是无事,我去求求母亲恩典,咱们上街去玩,今儿肯定有不少新鲜可瞧。”
盛秋筱拍拍手心,捧杯喝口热茶,又拿过签子取了块点心,举在手上并不着急品尝:“这就是绯月、绯云两位姑娘的疏漏了,小姐病中不好走动,怎就忽然要上街去?两位姐姐和我说说,是不是同小姐讲了外面的好景儿,才勾得她心痒了?”
两个丫鬟皆忍俊不禁:“哪里的话,盛姑娘可是冤枉奴婢们了。应该说顾先生医术高明,药到病除,才叫小姐觉着自己无恙,可以趁着新年,好好出去透一透气。”
几个人都笑了,刚巧秋筱咬了口点心,“嗤嗤”强压着才不至于失仪,小菊连忙递上茶杯,好叫自家姑娘顺一顺。盛氏放下签子,吹着热气润过了喉咙,一手半举挡着脸儿,一手抽出丝帕,擦拭唇角茶渍:“这才像过年的样子呢,坐在一块说说笑笑,还没等到吃团圆饭,心里就满足了。”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顾先生人在家中坐,却要被咱们这样说笑。”还是小阁主开口,打住众女子的玩闹:“你当真不与我去?虽然年年新春,街上必定放焰火、挂彩灯,要到了夜里才好看,可那会儿,咱们也不方便出门了。我可告诉你,今儿下午都要忙碌着打扫,少不得尘土飞扬,仔细弄脏了你这身衣裳。”
盛秋筱才又拿过剪刀,无需叠样子,径直在红纸上动工:“罢了,罢了,看小姐为了哄我出去,都学会了蒙骗人这一套——冷香阁的下人勤快,日日都要扫灰擦洗,哪里需要攒到今天。且看夫人允不允吧,只是奴婢还想求一求小姐,放我片刻空闲,去看看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