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微风柔和,经过日头浸润,吹上人面颊时有种类似于温暖的触感,如同女儿家襟口衣摆镶嵌的风毛。到底数着红呢斗篷最华丽又漂亮,冷香花魁与盛秋筱人手一件,规规矩矩戴严实了兜帽,领了丫头上街去。
才出侧门,她们只可以坐在马车里,偶尔透过小小窗口的帘子,瞄几眼外面的风景。其实相比较之下,盛氏处境还算好些,并不一定要严格避嫌,甚至能够大方点,向过往行人抛去一个笑。
“枉我托大了,最后受拘束的竟是自己。”花魁解开兜帽,才看几眼景色便被丫鬟劝住,只得颇无奈向盛氏笑道“看起来,我像是一道出门令牌,除此之外便再无用处了。”
“瞧这话说的,若没有小姐这道令牌,哪儿有我出来透透气的余地?”盛秋筱很乖觉,主动拉过花魁的手,偎在身边像只小松鼠“可见真正重要的人,无论参与多少,都是必不可少的那一环。小姐带我出来,可想好了去哪儿?今儿除夕,楼中自然备下好粥点,糕团铺子自然不必去了,或者去瞧瞧胭脂水粉,还有时兴的料子?”
车厢里点着炭盆,盛秋筱粘上来,沈渊竟觉得有些热,不由得挪挪身子“哪里有这么多想头,中午夫人只同我说早些回去。咱们就四处转转,先到东边的街上去,那边儿有家新开的‘千味坊’,做的南北果脯不错,看着有合适的,捎上些回去,摆了盘子也喜庆。”
说罢,她又想起一事,虽不太乐意提,还是意思着问过“说起来,晌午你去看许锦书,谈得如何?她没同你出来,是你没叫她,还是被她推辞了?”
“我自然叫了她的,只是锦书姐姐好忙碌,晚上有新排的曲子,她怕自个儿技艺生疏,准备要苦练呢。我偷得清闲,也不好强拉她出来。”盛秋筱见状,识趣儿地主动松开手,稍稍掀开厚缎帘子透气,盈盈回眸道“小姐没瞧见,锦书今儿穿一身白,俏丽得很,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
花魁娘子伸手解开系带,索性松了斗篷,从小屉子里拿出把绢扇,有一下没一下拍打“你这样夸她,可是羡慕了?要是为着她好,就很应该给她找身颜色衣裳,省得排了新曲子,穿戴打扮却跟不上,大年夜里惹了客人不悦,反而弄巧成拙了。”
盛秋筱伸手来接,一下扑了空,手停在面前也不嫌尴尬,径直收回膝上“这不是没说完么,小姐心急了。”说着,见小炉上茶水已然烧热沸腾,便帮着绯云收拾杯盏“我替锦书姐姐梳了头,还改了妆容,她也答应我,会找一件石榴裙换上。我看姐姐这身倒是点眼,这条裙子从没见过,可是新做的么?”
出门在外,备下的是桂圆茶,没有加蜜糖,甜味清润而不腻,绯云从盛氏手中接过粉彩莲花杯,转而奉给花魁。沈渊并不口渴,小心翼翼地端在面前,让那水汽氤氲蒸腾,扑在面上很舒服“是去年做的,一直没机会穿。要是天天做新衣裳,岂不太靡费了。中午夫人还和我说,真要厉行节俭,也没得在吃食上做文章——有一句市井的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到自己身上,我还真感觉,旧衣裳穿着反而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