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刀中之神,窃书小贼 秋瑟的风拍打着崖壁,入夜后的浪潮声特别澎湃汹涌,星光灿烂,白带一般的银河掉落地平面的那端。 波浪在月光的照射下粼粼闪闪幽森,海风猛如虎,浪似恶犬。 两个刀客在沙滩上对峙。 宁休心中一沉,眼前的怪人毫无破绽,身体和精神都保持在一种非常松弛的悠闲状态里,不管出击还是防守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 反观自己,与怪人的闲逸却截然相反,相去千里,宁休现在就像一根拉紧的弦线,稍一不留神,就会崩断。 久等下去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宁休脚步细不可察地微移着,紧了紧握着昆吾刀五指,他决定要出手了。 可就在这个念头闪过之际。 怪人眼中浊黄之色一扫而空,寒芒暴起,闪烁若天上湛星。 杀气弥漫在空中,在宁休和怪人站立的位置中心,一道不断旋转的劲风在两人间凭空生成,袭卷上天。 上下来形,何由考之! 怪人锐目如电,正在仔细地审视宁休,没有一点细节能逃出他的法眼。 他思绪的运转,比常人快上百倍不至,以致为正常人来说是快如电光石火的一击,在他的瞳孔内便像是缓慢不堪的动作。 在他的视线中,首先是宁休的双脚在轻轻转换着身体的重心,使他的身体能保持在随时进攻的状态。 接着宁休的瞳孔放大,射出奇光,这是功力运集的现象。 怪人甚至看到宁休露出在衣外的毛孔收缩,颈侧的大动脉和手背露出的血管扩大又收缩,血液大量且快速地流动,力量发挥到至尽。 功法运行的路线,刀气爆发的位置,威力,都缓慢而清晰地在他眼中呈现。 宁休出手了,但是在他眼中,还未交手,战局就已经注定了。 “哈!” 蓦地,宁休一声暴喝,整个人跳了起来,手中昆吾刀从他手上划出无数劲风,像是花朵一般急速绽放,半空无处不是刀气,把他团团包围,乌云遮天盖日。 怪人神色不变,他对刀法的把握比宁休深刻得多,这几十刀若有一刀能够劈得到自己身体前一尺的范围已属难能可贵。 ing! 不知道什么时候,怪人的黑刀已经出手。 一阵低啸有若龙吟,顿生漫漫星雨,黑刀有节奏地前弯后转,条上忽下,刀身星光大闪。 宁休视野蓦地一花,空中突然闪出无数的星光,只见怪人出刀,把自己的刀气压制在他身边的一尺见方的距离,也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显示了其无与伦比的控制力。 星芒敛尽,光点散去,宁休从天上落下时,怪人看也不看,手一动,刀回到背上鞘内,不闻半点声息,就像长剑是有眼睛的长蛇,会找路回到自己的洞穴。 落地站稳,宁休把昆吾刀收回背上,身上再无半分凌厉迫人杀气。 交手过招,生死相搏,似乎在瞬息间完成,又像天长地久般的无尽极,两人相对而立,似乎并没有动过手。 月落日升,东方的天空开始泛亮,怪人负手而立,眼神再次变得浑浊。 “咕咕咕咕……井中月。” 怪人喉结上下鼓动,大口喝着酒。 井中月不但是怪人手中玄铁黑刀的名字,更是一种高明的心法,是寇仲见明月映照古井顿悟而成。 井水波动,则反映的明月波动扭曲。井水静止,则反映的境象平整如一。 如果把人心看作是一口井,那么外界的万事万物就如投映在井中的明月,只有保持平常、自然的心境,才能客观地反映万事万物,明察细微之处。 只有知道井中月的心法才能理解井中八法的刀意,井中月要求保持平常心去看外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怪人本就将这门刀法练至震古烁今的至高境界,并且连宁休施展的天问九刀,他都早已练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 如此一来,在刀法差距极大的情况下,即使他使用的力量和宁休处于同一层次,对上宁休也是轻松击败,所以说他对上宁休根本提不上兴趣。 稍稍发力,对手便已经倒下。 无趣无趣。 …… 天已亮了大半,李锦儿过来找宁休。 “宁休呢?” “李小姐,公子还在睡觉,还未醒。” 几个侍女都对李锦儿这个常客见怪不怪,也没有问她的来意,如此答道。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还说我是猪。”李锦儿小声嘀咕着,又说,“好了好了,我去找他。” 说罢,便跑去了宁休的房间,只留下几个忍俊不禁的侍女在此。 咚咚咚。 “宁休,宁休?你不说话我可就进来咯。” 李锦儿见门半掩着未关,还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回话,又这么说着,轻轻推开门。 这间房李锦儿从未来过,进了大观园似的左顾右盼。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李锦儿默默看着,仿佛看到宁休在此伏案苦练书法的模样。 令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花。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这些作品李锦儿不甚了解,也没有什么兴致,匆匆看了几眼就看向了宁休。 宁休身躺着的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楠木拔步床,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 熟睡中的宁休眉目宁静,不同于醒着时的没个正经。 “宁休?” 李锦儿小心坐在宁休旁边,细细看着他,宁休睫毛随着呼吸的均匀节奏而微微颤抖。 晨光照进来,连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鼻翼微动,嘴唇凉薄,李锦儿都可以想象,一会儿这双眼睛微微睁开时,露出的那宛如清茶的浅色瞳孔。 “嗯……” 宁休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呢喃,无意识地一个扭头,却还是未醒。 见他熟睡,李锦儿也不好去吵醒他,手肘在床,双手撑着下巴就那么看着他。 这时她才发现,宁休枕头边放着一把刀,那刀还在微微颤抖。 “睡觉就睡觉,为什么还要放把刀在枕头边——镇邪吗?真是奇怪。” 李锦儿这样想着,嘴巴嘟着,朝宁休哈气,见宁休还是没有醒,她也玩累了,于是起身,忽而在床边看见一本书。 这一看实在惊喜,这书自从被宁休收去后,李锦儿再也没有见过,如今可算是找到了,惊喜过望,差点大喊大叫起来。 李锦儿深吸一口气,双手抚上书页。 那书封面陈旧,像是摩挲了千百遍,上面《神雕侠侣》四个字都模糊了。 李锦儿不懂什么叫书法,但也觉得这字写得好看……至少比自己写得好看。 他肯定已经看到了自己写在上面的那段骂他的话,宁哥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写骂我的话。 李锦儿在心中祷告,又屏住呼吸翻开第一页,看到自己那段有些稚嫩的字迹:宁休是头猪,天天就知道调戏姑娘,谁喜欢他谁眼睛瞎了,还是杨过好,只喜欢小龙女。 那些字并不干净清晰,有的被墨点沾染,她知道这是自己当时还未等墨干就合上书导致的。 她抿嘴,继续看下去,呼吸为之一滞。 在她那段孩子气的话下面,以宁休的字迹写着:我是一头猪,可我也只喜欢一个人。 什么意思,宁休倒底喜欢谁? 是我吗…… 不争这等念想,倘若其身有失,如何是了。 她是不敢作此想。 良久。 “呐……宁休,这本书我就拿回去了……绝对不算偷,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 李锦儿紧张极了,害怕宁休此刻醒来,将《神雕侠侣》再夺去,说话小声到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 她说完便小心翼翼地看着宁休,忽然宁休眉头一皱,翻身把脸朝向李锦儿,可眼睛依旧是闭着的,这才让她放心下来。 李锦儿抱着《神雕侠侣》,匆匆跑出房间,小院,直到跑出门外数百米才停下,大口喘气。 找了个没人的地,李锦儿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里面多出了很多张夹页,十分规整地写着一行又一行小字。 是他写的? 又往后翻了翻,这样的纸页太多,李锦儿停下翻书的动作,指尖放在一段字上面,上面写着: 待到杨过龙女二人双剑合璧击败金轮法王后,两人并肩走着,相视一笑。 夜色如水,此时两人久别重逢,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刚才对视而笑,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此刻两人在一起便好,周遭的异样眼光,嘲讽言语都付诸一笑。 过去的生涯尽是白活,未来的光阴也不必再过。 这句话触人心弦,李锦儿又胡乱往后翻,又看到一段话: 杨过问:“姑姑,若你是她,你嫁谁?” 小龙女侧过脸去,道:“嫁你。” 杨过笑道:“姑姑,这不算,郭芙一点都不喜欢我,倘若你是她,武家二兄弟中你嫁谁?” 小龙女“嗯”了一声,心中将二人比较了一番,看着杨过认真道:“还是嫁你。” 李锦儿看完这页,心中忽的浮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