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有情刀 “姓赵的!” 玉娇龙翻身下马,连忙去看盘坐着的宁休。 此刻后者的身上笼罩着一股寒气,身上隐隐结出一层薄冰,她见宁休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见宁休还是没有反应,夜照狮子也发出不安的嘶鸣,玉娇龙脸色微变,急忙伸手搀扶宁休,刚一触碰到后者身上时,她的指尖本能地回缩一下,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有种刺痛感,这让她有些吃惊,要知道,即便是冰块也不能让她有如此强烈地冷冻感。 难道说,宁休的体温比冰块还低? 虽然她没受过什么九年义务教育,但她也知道人不可能冰成这样。 如果血都结冰,人还能活? 想到这些,她脸色有些苍白起来,急忙伸手摸向宁休的颈脖动脉,这里是最能反应出人心脉跳动的地方。然而,宁休的颈动脉处,并没有跳动! 死了? 她手掌微微颤抖,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很快,周围侵来的寒气让她回过神来,不禁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四周有石头遮挡,让他没有被风沙活埋。 她转头看着旁边冻成冰的宁休,表情有些复杂,微微攥紧了手指。 咔咔! 忽然,寂静中响起碎裂声。 玉娇龙心中一惊,她蓦然回头,望向声源之处——宁休的左肩。 她微怔一下,迅速拉开宁休左肩上的护肩,顿时瞳孔一缩,眼中露出几分骇然之色。 只见宁休的左手,竟完全冰雪化,而且跟透明的冰块不同,是纯白的雪色,在这雪色手臂中,能看见一条条湛蓝色的线条,正是宁休手臂内的经脉和血管! 而先前传出咔咔声的,却是在宁休的手臂上,寒气凝结,又破碎造成的。 “姓赵的,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玉娇龙嘴唇微微颤动,眼眸中涌出一丝水雾,她微微捂着嘴,有种想哭地冲动。 过了许久,许久。 她心中的悲伤渐渐收起,然后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不管经历了什么,身上有多少伤痛,都会过去,然后继续活下去。 宁休的实力她是只晓得,现在她只当是宁休处于一种假死状态,绝不认为他已经死了。 半响,她才将宁休极为艰难地抱起送到马背上,谁知夜照狮子被冷得一哆嗦,把宁休抖了下来。 宁休:“……”你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还未等玉娇龙做什么,夜照狮子当即四肢跪下,让玉娇龙很方便地就将他扛在了马背上,接着玉娇龙上马。 远方。 红日西坠。 广袤中透着千百年寂寞的大漠上,玉娇龙骑着马,裹着剑,遮着脸,带着宁休朝某个方向奔去。 …… 绿洲。 天色已晚,夜里看不清路,玉娇龙害怕有意外发生,于是改路去了附近的绿洲,再将宁休安置好。 “你个没良心的,可别真的死了。” 玉娇龙看着毫无反应像个冰雕的宁休心中一酸,伸手按住宁休的腿和手压直,让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若是他没死,她就等到他醒来,若是他真的死了,那她就将他的尸体带回家乡好生埋葬。 然后和他葬在一起。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眉目到鼻梁,到嘴唇,再到他的身上,她想要好好地记住这个男人,从小到大,这是第一个甘愿为她而死的人。 为了她报仇而死的人。 “你个傻蛋……你怎么这么傻,现在好了,你他妈的死了……呜呜……” 她趴在宁休胸口哭,泪水被寒气凝结,可当她看到宁休的胸口时,她微微抽噎,被雾气模糊的眼眸不禁一凝,眼眸微微缩紧几分,视线中的世界瞬间变得斑斓,在宁休胸口忽的出现了些许热度。 她呆住了。 没死? 他没死? 玉娇龙微微睁大眼睛,瞳孔大小顿时恢复过来,这热度让她怔了怔,下一刻只觉全身鲜血都沸腾了起来,涌出一股巨大的惊喜和激动! 她迅速蹲在宁休身边,伸手按在他胸口上,顿时感受到澎湃的跳动,极为有力,这绝不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心跳,反而更像是剧烈运动后的心跳,跳动的幅度之大,以至于让按在他身上的手掌都在震动。 她惊喜若狂,既然心脏跳了,就能证明宁休还活着! 她立刻将宁休的身体抱起,将其放到旁边的地上,接着就去找东西生火。 升起火后。 她两手搓动,让手掌尽快发热,等掌心热起来后,她立刻伸手按在宁休的胸口上,让他的心脏带动全身的血液流动,以便尽快恢复体。 在持续不断地努力下,宁休的胸口位置的寒霜已经消退了。 她两手摸在宁休的额头上,脸颊上,脑袋是除心脏外更加关键的地方,只有脑袋的温度恢复了,宁休才有可能会苏醒过来。 她白皙的双手在宁休的脸颊上来回搓捏,跟跳动的心脏部位不同,宁休脸颊上的温度极低,摸上去冷得刺骨,远比冰块还冷。 尽管冰块已经是她心中最冷的东西了。 在持续不断地搓捏中,宁休脸上的寒霜被抚去,但脸皮依然硬梆梆地,冰冷得极其光滑,她时不时抬手哈气,想让手掌的温度提高一些,但手掌一碰到宁休的脸,掌心就瞬间冰冷了下去,像是变成了一块寒冰。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绿洲有一个水潭,经过一天的日晒加热,虽然现在已经入夜,但水还是温的,正好可以让他身体热起来。 “姓赵的,我欠……呼呼……姑奶奶欠的东西可多着呢,千万别死了。” 她累得满头热汗,在这渐渐变冷的夜里,热汗很快变凉,沾在额头上,寒气侵入身体,有种晕眩的感觉。 她吃力地咬着牙,将宁休的身体平稳地放入到水中。 当宁休的身体侵入水中时,他身体表面的寒霜顿时飞快消退,而包裹着宁休的全身的水体,在靠近他身体时迅速变凉变冷。 玉娇龙蹲在水边,两手托着宁休的脑袋,一手抬着他的下巴,以防他呛着。她借着水流的力量轻轻摆动宁休,使水荡漾起来,温水在荡漾中反复冲刷着宁休的身体。 这一泡就是半个小时,玉娇龙通过托着宁休脑袋的双手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度在渐渐降低,体温在逐渐恢复,在她的热感视觉中,也能看见宁休身上散发而出的热源,虽然较为微弱,但正在逐渐地旺盛起来。 等她感觉到宁休的颈脖和手臂等部位的温度不再冰冷刺手时,这才将他的身体拖出水潭。 她累得气喘吁吁,虽然先前吃过一点食物,但体力依然迟迟没有恢复。 她坐倒在宁休的身体边,身心俱疲,有种就此躺下去沉睡的冲动,但她忍住了,粗喘了几口气后,将宁休的上身衣服剥开,扯出里面的内衣,将其拧干,然后擦拭着宁休的头发,脸颊,胸膛这些位置,以防这些水渍在他体内的寒气再次结冰。 等上身的水渍擦完后,她的目光顿时落在宁休身下,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迅速解开,将其完全剥光,手法极为熟练。 宁休:“……”馋我身子是吧。 “嘶律律……” 夜照狮子瞪大了铜铃似的眼睛,实在看不懂这种雌兽到底在对自己主人做什么,只是识趣地趴到另一边去,吃着还算嫰的草。 “嘶……”真好吃。 她将宁休的衣衫当毛巾,将他身下的水渍全部擦净,然后再次拧干背心,将他的身体全都擦拭一遍,将能够挤出的水渍全都挤出。 这时,宁休的身上再次泛起淡淡的白霜,残留在毛孔中的水渍逐渐结冰。 玉娇龙看得脸色一变,急忙用拧干的衣服再次擦拭。 在擦拭的过程中,她顿时感受到宁休的体温又在逐渐下降,越来越冰凉。 “不行,这里的还是太冷了……”她目光四下扫动,尽管她生了火,但夜里降温太快,而且她找的木材不多,最多一个时辰后就会熄灭。 她望着昏迷不醒的宁休,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犹豫半响,她微微咬唇,苍白的脸颊上忽地泛起一抹淡淡地红晕,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衫,全身雪白的肌肤在这黑暗中有种触目惊心地美,她抬手揽过宁休的肩膀,感觉像搂住一块寒冰一样。 “好冷……” 刺骨地寒冷感从胸前传来,她咬着牙,将宁休的身体紧紧抱住,脚尖借力点在地上,将身体推动着在宁休身上轻轻地摩擦。 黑暗中,浑然不知日升月坠。 也不知过去多久,玉娇龙忽然听见有轻微地声响在耳边传来,她勉力睁开眼睛,她看清天边有些微光后面,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昏睡了过去。 感受到身下的柔软和冰冷,她反应过来,立刻低头望去,顿时看见宁休依然平躺在自己身下,此刻嘴唇微动,似在呢喃。 她心中闪过一丝喜色,经过这么久的努力,宁休终于恢复意识了。 宁休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着,眉头紧皱,嘴唇轻轻地呢喃着,表情有些痛苦,又像是有些狰狞。 她微微俯身侧耳凑近到他的唇边听去,当听见他呢喃的话时,顿时怔了一下。她慢慢地抬起头,凝视着他,眼眸中微微闪动,轻轻抬手捧着他的脸颊,手指缓缓摩挲。 “没事了……”她低声说道,像是说给宁休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 …… 天还未亮透了,寒风刮过来,让玉娇龙打了个寒噤。 她的脑袋一顿一顿,迷迷糊糊靠在宁休身上睡着了。 她也不清楚睡了多久。 正昏昏沉沉着,不知时间,忽觉有一双手在轻轻摇晃她,还说着什么:“你冷不冷?” 一阵刺骨地寒冷袭来,玉娇龙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两手相互抱紧,想要缩成一团。 “你醒了?”一个轻柔地声音响起,像是从回忆里穿梭而来。 这熟悉地声音,让玉娇龙有种久违地感觉,就像是儿时睡懒觉被妈妈叫醒一样,他忍不住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记忆中的温床和阳光透过的窗棂,而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从眼睛缝里看见宁休站面前,弯着腰扶着她的肩,目光含着笑意。 玉娇龙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好点没?”轻柔声音传来。 玉娇龙转眼望去,顿时看见宁休坐在一旁看着她,眼眸中有柔和之色,并不像他往日的冷淡模样。玉娇龙没有多想他态度的变化,惊喜地道:“你醒了?你没事了吧。” 看见他脸上的急切和喜色,宁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我本来就没事,只是进入了一种比较特殊的状态,倒是你,在这里昏迷了过去,幸好醒了。” “对了,你是不是扒我过衣服?”宁休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玉娇龙。 他这是明知故问,在那种空明的状态中,他虽然没有平时那么灵敏,但是谁动了自己,他还是一清二楚。 玉娇龙注意到宁休瞧来的古怪目光,心中一跳,脸颊上飞快掠过一抹浅红色,她转过头,若无其事地道:“怎么可能,你自个掉水里了还是姑奶奶我把你捞上来的,我害怕你冻死才……对了,你那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她故意转开话题,说到最后,还瞟了一宁休。 “没事。你饿了吧?吃点?” 宁休吊儿郎当,毫无形象地蹲在火堆旁,上面已经架着肉烤,但他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饼来,丢给玉娇龙。 “你这个人……” 玉娇龙看着宁休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估计他也是没有吃东西,却把可能从好远的地方找到的饼给自己先吃,不觉簌簌流下泪来。 她心想:有这样一个人,我还奢求什么?我这一辈子,死都要和他耗在一起。 宁休道:“吃个饼也能哭?你吃不吃啊,不吃给我吃。” “好,给你……你快吃。” 见到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宁休摇摇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他的心灵仿佛一瞬间晋至更高的修养境界。 唯能极于情。 故能极于刀。 这一刹那,他感觉仿佛四周都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充满着极致的情感和感动,有规律和节奏地此起彼落,生机勃勃。 心有惊雷,面如平湖。 最黑暗的时刻。 就是最光明的刹那。 在处于无知无欲无感的状态中,宁休被一个人以真心对待,就是黑暗中乍现的光芒。 他知道,他的有情刀已经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