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逞强”,他如是般回道:“娘娘,奴婢没有病,刚才只是走着过来途中又一直想着被言官弹劾的事,加上被迎面而来的阳光炫迷了眼,所以才不留神地歪了一下。”
李太后心思洞明,听出来,也看出来了冯保这是在要强,想着他这十多年来如一日地任劳任怨,不管冯保对别人如何如何,但对她可谓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地伺候着,不免深为感动,当即动情地说道:
“冯公公,这阵子朝廷接连发生几件大事,先生张居正离京,你忙得脚不沾地大病一场,随即又传来张先生病逝的消息,你悲伤了好多时日尚未缓过劲儿来,再接着,镠儿又秘密离京,别人不知道,但我清楚得很,你一直在暗中操劳,为镠儿的事都没有忙利索,皇长子咱的孙儿又出生了,你又没日没夜地操持,别说是你一把年纪了,就是年轻小伙子身子骨也熬不住啊,关键最可恨的是,还有这人不理解你,居然写奏本弹劾你,这,哎……”
李太后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娘娘,奴婢……”冯保感从心来,他鼻子一酸,眼睛顿时湿润了,止不住的泪珠儿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李太后这番体恤话儿,确实让他悲喜交集。他确信李太后还是从前的那个李太后,一如既往地信任他。
冯保哽咽难鸣地说道:“娘娘如此体贴,老奴感恩不尽。也不瞒娘娘,这些日子老奴总心神不宁,时常犯迷糊,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以致于越来越成为万岁爷的累赘了。”
李太后双眸一闪,听出来了冯保的话语中丧气与怨气,还夹杂着一股老气横秋的感觉,与昔日斗志昂扬的冯保判若两人。
李太后忙抚慰道:“冯公公,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还年轻着呢,如今张先生走了,申先生还得靠你,皇帝更是要靠你,你千万不要气馁啊!”
既然说到这里,逮着这个话缝儿,冯保抹了一把眼泪,赶紧说道:“娘娘,老奴如今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万岁爷真正能够依靠的人,还是娘娘您啊!老奴真的不行了。”
“我?”李太后不由得一愣,咬着嘴唇沉吟着说道,“自张先生去世后,我依着镠儿的建议逐步放权,让钧儿自己操持国事,这阵子下来,看起来倒也井井有条。过去咱老是对他放心不下,现在看来,他被张先生调教出来了,亲自秉持国政该不成问题。”
冯保却深不以为然,叹了口气,苦着脸说道:“娘娘,依老奴看,朝中大事还得由您把关才行。”
李太后鉴貌辨色,望着冯保敏感地道:“怎么?冯公公是觉得钧儿哪些方面做得不够好吗?”
“好不好,老奴不敢评论。”冯保壮着胆道,“但吏部尚书王国光政绩斐然,老奴已打听得消息,万岁爷准备免了他的职,老奴担心……”
李太后神情陡然一紧,“可是冯公公,我刚让付公公去皇极殿看了一眼,他说钧儿不让朝臣在早朝上提及你和王国光被弹劾的事啊!”
冯保摇了摇头,“娘娘,吏部尚书关系着朝廷官吏的任免调度,都知道王国光与张先生的关系,这张先生走了,王国光一旦离职,那后果……”
冯保余下的话没有说,以深深叹口气代替。
“冯公公的意思是,王国光这次一定会被免职?”
冯保认定地点了点头。
李太后沉吟不语,紧锁眉头。
冯保接着小心翼翼地道:“还有一件事,老奴也听得风声,也不知这个时候说出来该是不该。”
“但说无妨。”
“奴婢听说,万岁爷要将戚继光调离蓟镇?”
“什么?”李太后豁然站起,双眸中厉光闪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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