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沉默良久,忽然一抬眸,说道:“请潞王爷带一句话给他:只要他将来不后悔就行。”
朱翊镠愣了一愣:“静修兄还不知道张先生在世呢。”
“以潞王爷的口吻。”
“好。”朱翊镠点点头,心想这种话早就说过了。以张静修的性格,眼里只有秦涵茜,又哪里听得进去?
张居正再次将目光投向朱翊镠,目不转睛地感慨道:“在这件事上,潞王爷真的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朱翊镠微微一笑:“我可以看作这是张先生在夸我吗?”
“又何止是夸?是惊叹,是佩服,是崇拜,是仰望,我思想已经老化了,自叹不如啊!”
“张先生过奖了!”
“没有,没有……”张居正的神情相当复杂,“我真的老了,本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这一刻,从张居正的神情中,朱翊镠似乎看到了曾经那位雷厉风行的首辅竟有几分失落,他也不得不认命,不得不承认自己衰老的事实。
朱翊镠还怕张居正泄气,当即鼓励道:“张先生,你还年轻,与你同朝为官的,也是你的两位好友,一杨博,一王国光,都是七十出头才致仕回籍,若以他们为参照,那张先生还可以为朝廷效力十几年呢。”
张居正感慨万千地道:“现在身体感觉还凑合,就不知有没有机会继续为朝廷效力啊!”
“张先生,我相信一定有的。不过有句话我一直想对张先生说,也算是善意的提醒吧。”
“潞王爷请说,洗耳恭听。”
“如果我的预测成真,希望张先生有机会将你的某些改革方案适当做一些调整,以精益求精。”
朱翊镠此言一出,张居正的精神陡然一振,兴奋的程度犹在刚才听到张静修要娶亲的消息之上。他紧盯着朱翊镠问道:“潞王爷的意思是,我从前的改革方案有问题吗?”
朱翊镠觉得今晚是个好机会,所以直言不讳地道:“大的方向没有问题,但有些方案需要做出局部调整。”
“比如呢?”
“其实,在离京前我已经作出了一些尝试,比如学校的改革问题,一条鞭法的收税方式问题……”
朱翊镠点到为止,因为他担心这些问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所以有心不给张居正追问的机会,接着说道:“张先生不是正在著书立说吗?届时我会一一指出有待商榷的地方,围绕张先生的著作写一本注解。”
“好!热切期盼!真没想到潞王爷居然百事通,还能指点改革。老夫真是佩服!佩服啊!”张居正由衷地道。
朱翊镠以一副谦虚的姿态说:“张先生,也谈不上指点,只是对某些问题有一些见解罢了。”
“我真想与潞王爷秉烛夜谈啊!”看得出来,张居正热切而期盼。
可惜朱翊镠今晚无心,他来只是告诉张静修的事,所以说道:“张先生,相信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吧。”张居正也无法勉强,只能看着朱翊镠起身离去。
可他既带有几分期盼,同时又有几分不服,喃喃自语地道:“老夫的改革方案真的有问题?潞王爷才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呀!难道真的没指点老夫?”
在他眼里,似乎有关改革的问题比张静修娶媳妇儿还要重要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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