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暖阁。
万历皇帝看着冯保呈上的条陈,不禁得意地笑了。
只是稍有一丝不满的是,冯保的条陈无疑削弱了他的“情义”,搞得好像这份贺礼的确不算什么,与供养一个潞王府相比,这算什么?
陈炬进来禀道:“万岁爷,首辅申先生与户部尚书张大人求见。”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贺礼的事。
万历皇帝也不担心,毕竟冯保站了出来。且不说冯保的身份与地位,冯保一向可是李太后的传声筒,既然他站出来了,说明李太后不反对。
李太后不反对,又有冯保支持,万历皇帝的还怕什么?
所以他一抬手:“让他们进来。”
“是,万岁爷!”
陈炬出去,一会儿领着申时行与张学颜两个进来了。
“臣申时行叩见陛下!”
“臣张学颜叩见陛下!”
申时行和张学颜同时行礼,但说话的顺序则是一先一后。
“平身吧!”
万历皇帝抬手陈炬给他们俩赐座。
申时行与张学颜坐下。
“两位卿家何事觐见?”万历皇帝率先开口问道。
“户部尚书张大人的条陈,不知陛下是否过目?”申时行问。
“朕已经看过了。”万历皇帝风轻云淡地回答说。
“不知陛下有何想法?”
“申先生朕有何想法?”万历皇帝冷笑一声,“是你们有想法吧?”
申时行不慌不忙地道:“陛下,如今国库虽然充盈,可依《大明会典》,给潞王爷备的贺礼似乎……”
“不用多说了,”万历皇帝直接打断,“你们先看看这个吧。”
在万历皇帝的示意下,陈炬忙将冯保写的条陈递到申时行手里。
申时行接过,看完后,又转交给张学颜。待张学颜看完,与申时行交换眼神,西暖阁变得异常的安静。
彼此都沉默了会儿。
申时行和张学颜还在消化中。
而万历皇帝和陈炬则是关注着他们两位大臣的神情变化。
最后还是万历皇帝先开口问道:“两位卿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申时行与张学颜面面相觑,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角度。
万历皇帝慢条斯理地道:“朕知道你们心疼国库的钱,可大伴的话有理,朕只有一个弟弟,当初褫夺皇弟的封号将他贬为庶人,两位卿家也在,朕是迫于无奈的。皇弟成亲,正是朕弥补他的好机会,以后就没有了。你们能明白朕此时此刻的心吗?”
申时行和张学颜不吭声。
万历皇帝接着悠悠然地说道:“皇弟性子倔,第一次被朝臣弹劾,他便自求剥夺他的俸禄与各项补给,居然什么都不要了,这能为朝廷省下多少钱?两位卿家也算得出来。”
稍顿了顿。
“待得皇弟第二次被朝臣弹劾,他又自求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两位卿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皇弟不就藩、不要藩地了,意味着朝廷也无需出资为他修建潞王府了,意味着皇弟将来不会索要朝廷一文钱了……”
这时申时行与张学颜低下了头,不敢与万历皇帝对视。
万历皇帝接着说道:“你们再想想其他从京城走出去的皇室子孙,他们每年需要朝廷供奉多少银子?两位卿家算过这笔账没?比起其他朱氏皇子皇孙,朕送给皇弟这点贺礼算什么?”
申时行与张学颜继续保持沉默。
万历皇帝将语速减慢,声音也小了将近一倍,缓缓言道:
“朕是觉得吧,皇弟不能与《大明会典》记载中的那些藩王相提并论,皇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但如果你们非要比较的话,朕只好拿大伴条陈上写的问你们一句:皇弟与其他藩王相比,哪个留给朝廷的负担更重?”
申时行和张学颜望着万历皇帝哑口无言。这压根儿没有可比性。
任何一位就藩的王爷,下面还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还有他们的夫人以及女儿……
朝廷都要给俸禄供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