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皇帝焦急地踱着步子。
在陈炬看来,这不是皇帝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且不说是否需要考虑他的感受,作为一国之主是否应该矜持一些呢?取得古勒寨大捷又不是张鲸第一大功,他只是一名监军嘛。要说戚继光与李如柏进宫觐见时,万历皇帝这样一副高劲儿还说得过去。
不过陈炬也只是想想,这番心底话肯定不能对万历皇帝明说。
“万岁爷,奴婢回来了!”张鲸人未进西暖阁,声先至。
“快给朕滚进来。”万历皇帝重新坐回御座,大声喝道。
“让万岁爷久等,奴婢真是该死!”
张鲸像一阵风似的冲进西暖阁,虔诚地拜倒在地。
“平身。”万历皇帝微微抬手。虽然他内心喜悦,可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
“谢主隆恩!”张鲸爬起来。
“坐吧。”万历皇帝示意陈炬赐座。
“多谢万岁爷!”张鲸顺势坐下,情不自禁两眼已经湿润了。
万历皇帝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冲陈炬一摆手:“陈炬,你先下去。朕与张鲸有话要单独说说。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万岁爷。”陈炬转身而去。
这样,西暖阁只剩下万历皇帝和张鲸两个人了。
沉默片许。
忽然,张鲸哽咽难鸣地说道:“万岁爷,奴婢去往辽东监军的这阵子,无日无夜不想念万岁爷。每天早上醒来,奴婢多么渴望自己变成一只小鸟,能够飞到万岁爷的身边。”
“你瘦了。”万历皇帝只说了三个字。
“万岁爷……”然而,就这三个字,让张鲸陡然间涕泪纵横。
“哭什么?”万历皇帝脸色一沉,以训斥的口吻道,“好端端的,哭什么?你的心意朕明白。别哭了,朕盼望你回来不是看你流泪的,是有许多大事要与你商量。如今朝局变了样呀!”
“多谢万岁爷的信任。”张鲸连忙抬袖将眼泪擦干,问道,“万岁爷说如今朝局变了样,不知万岁爷何指?”
“你累不?”
“奴婢不累。”张鲸摇头。其实都快累得虚脱了,硬着头皮说不累。
“那你饿不?”万历皇帝又问。
“奴婢不饿。”张鲸又摇头。其实一路奔波不止,饿得他两眼冒金花儿。
只是,如此渴望见到万历皇帝,让他一时忘记了饥饿与困乏。可因为要说话,口干舌燥倒是让他感觉到了。
张鲸主动开口道:“万岁爷,能否容奴婢自己倒一杯水喝。”
万历皇帝摆手同意了。
几个月前,本来伺候万历皇帝的就是他。如今回来,感觉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的熟悉。
张鲸实在渴得不行,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端起来,仰着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朕看你不仅渴了,肯定也累了,还是先吃一些点心吧。”万历皇帝端详着张鲸,喃喃地道,“反正都已经回来了,不急于一时。”
“多谢万岁爷宽宏大量!”张鲸感激涕零地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可他为什么感觉只有在万历皇帝面前,才像一个有尊严的人呢?
一想着在辽东监军的日子,张鲸就觉得甭管地位有多高,只要是离开了皇帝的太监,那些军官压根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堂堂秉笔太监也不过如此。
殊不知,张鲸想歪了。
以李成梁为代表的那些军官,根本就不是嫌弃他的太监身份,而是嫌弃他的站队:与冯保对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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