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暂时还不知道万历皇帝准备解除他东厂提督的职务,即便抛开朱翊镠与张居正不说,冯保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万历皇帝最近如何待他,他心里难道没数吗?
“钧儿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样?”李太后喃喃地道。
她的表情十分痛苦。真的,从未有过的痛苦。
冯保看着心疼。
可让他有什么办法?万历皇帝忍到现在恐怕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为什么?
李太后好像想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抄张居正的家?
其实,外界早已经议论通透了。
但很显然,在李太后面前没法儿说开,因为其中有一条是说,李太后与张居正无比亲密的暧昧关系……
且不论真假,李太后处处维护张居正可是铁打的事实。作为儿子,万历皇帝想着当然心里不舒服。
“啊!”
忽然,李太后本能地尖叫一声。她眸子里精光一闪,想到了张鲸。
只听李太后气咻咻地道:“哦,对了对了,一定是张鲸,他从辽东回来,钧儿肯定是听了他的唆使,被忽悠得团团转,所以才做下这等糊涂事。”
冯保在李太后面前一直刻意回避张鲸。在他眼里,有没有张鲸,万历皇帝都一样嫉恨张居正。
就像有没有张鲸,万历皇帝还不是一样不待见他吗?
原来他总感觉张鲸喜欢在万历皇帝面前搬弄是非,可现在他觉得万历皇帝自个儿才是主要原因。
然而,李太后觉得肯定是张鲸怂恿万历皇帝,对此冯保也不能否定。
只要一否定,那不等于是将罪责推到万历皇帝的头上?
所以,冯保唯有再次保持沉默。不说张鲸,也不说万历皇帝。
关键还有一点,说了有什么用?又不能阻止万历皇帝的决定。
想必李太后自己也清楚,倘若能阻止或改变,也许就不会晕倒,醒来也不会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见冯保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李太后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冯公公,你为什么不说话?”
冯保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瘪着嘴说道:“请娘娘千万莫怪罪,奴婢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万岁爷最近的决定,恐怕谁也阻止不了。”
言下之意,包括李太后在内。
“难道任凭钧儿糊涂下去?他还要解除你东厂提督的职务呢。”直到此时,李太后才在冯保面前提及这一茬儿。
冯保听了,不禁微微一愣。倒也不是因为有别的原因,只是出于好奇,所以他忍不住问道:“万岁爷只解除奴婢东厂提督的职务吗?”
李太后微微滞了一滞,只因冯保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竟反问只解除东厂提督的职务吗?而且问话的语气好像自己赚了似的。
“原来冯公公也变了呀!”——李太后内心无比的感慨。
想着之前冯保可不是这样。
若放之前,得知被免了职,冯保指定会跳起来的;然而现在,冯保像是没有反应似的不在乎……
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免就免了呗,只免除东厂提督的职务吗?不是还有一个司礼监掌印吗?解除东厂提督的职务保留司礼监掌印是什么意思?
的确,冯保对自己的职务早已经不感兴趣了。让他做他就做,让他不做他就不做,真的没什么。
准确地说,是让他在万历皇帝手下担任何职都不开心。
既然如此,那还在乎什么呢?免就免了,无所谓。
对冯保表现出来的态度,李太后觉得很奇怪,不像冯保之前的风格,现在像个软柿子似的可以随便被人捏,连为自己辩护两句都免了。
鉴于此,李太后无奈地感慨道:“冯公公,你变得消沉了啊!”
听得出来,感慨中带有两分责备。
冯保深深叹了口气,算是为自己申辩:“娘娘,奴婢也不想消沉啊,可现实逼得奴婢不得不消沉。娘娘也知道,万岁爷对奴婢早已失去了信心,这一天天的,奴婢内心可谓备受煎熬啊!”
冯保摸着自己胸口处,摆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儿。说到这个,他是真的感到心痛,可不是装出来的。
李太后点点头。
冯保的处境她当然清楚,想着儿子应该也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将冯保眼下的心理摸得很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