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喊了一声管家。
管家进来。
冯保缓缓站起身来对管家说道:“下头的人,都跟了老夫多年,如今我已经无法照顾他们了,你多安排些银两散给他们吧,让他们各自谋生去。”
“老爷……”管家哽咽难鸣,这时候不知说什么好,涕泪纵横。
外头的家丁仆役也听见了。
冯保平常待手下人极好,堪称一个护犊子式的人物。
所以,尽管冯保在外的名声有好有坏,可他总为府上的人排忧解难,施舍银两从来没有亏待过谁。
一旦他骤遭变故,府上的一应家丁仆役都惊得木头人似的,断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无不悲伤。
此刻,听到他对管家这般吩咐,都悲戚地忍不住啜泣起来。
也不知是谁掩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竟带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顿时间,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已是呼天抢地哭成一片。
因为真情流露,个个哭得真切,冯保听着心里头更是觉得酸楚,瞧着外头东一堆西一伙跪着的人群,他又想到了树倒猢狲散这句话。
最近他总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看着这般情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从袖筒里摸出一块儿手巾揩了揩眼睛。
“老爷。”管家抽泣地喊了一声。
冯保一抬手让管家出去。忽然,他猛地一转身,双手操起那具锦琴,狠命地朝地上一摔。
锦琴当即破碎。
管家没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老爷。
看着老爷,唯有两行泪水直淌。
只听冯保双手向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明日就要离开京城,恐怕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服侍您了,只能在这里向您道别!祝娘娘福体康安!”
为了不在下人面前失态,冯保竭力保持了他孤傲与镇定。
可当他对空说完那番话,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任浑浊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管家连忙出去了,他知道老爷性子好强,不希望下人看见这般模样。
而此时的李太后,还在慈宁宫里守着一盏孤灯,敲打着单调的木鱼,嘴里虔诚地念着佛经。
对万历皇帝的决定以及冯保府里发生的一切,她并不知情。
当然,也没有人敢通知她。
包括慈宁宫的管事牌子付大海,都被万历皇帝禁足在慈宁宫。
这般解除冯保司礼监掌印之职,本是惊涛骇浪的一幕,可在万历皇帝的精心布置与策划下,就这样收场了。
李太后在慈宁宫只知念经诵佛,听不到任何外头的消息。
心腹冯邦宁已被拿下,此刻正在老家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另一心腹徐爵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徐爵了,他人去了江陵城。
还有一位心腹陈泰欢莫名其妙的被人做掉,尚不知什么原因。
那解除冯保的职务,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似乎也合情合理。
的确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能掀起波澜的几个人都因各种原因“失职”不在了。
或许,这就是命吧。
况且现实是,当你得意时,或许有人关注你在乎你;可当你失意时,真没几个人关注在乎你的下场与去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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