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带着王喜姐首先来到西暖阁。
进去一看,发现静悄悄的一片。
因为朱翊镠习惯在东暖阁那边,所以西暖阁无内侍当值。
里头的设备倒不曾置换,只御案上没有奏疏,唯有陈旧的案牍。
朱翊钧走到御案前抬手抚摸,又呆滞片许,正欲挪步御案后方就坐,只听王喜姐讶然地喊了一声:
“番王,不可。”
朱翊钧当即立定,目光涣散,神情落寞,一副很想哭的样子。
“如今皇帝已经不是你了,你不能坐这个位子。”王喜姐紧接着又一本正经地提醒道,还伸手拉住朱翊钧的衣角。虽然西暖阁里无人值守,但她也害怕朱翊钧忘我地一屁股坐下去。
朱翊钧摇头叹息,不禁潸然落泪。
他一抬手道:“走吧。”
遂扭头而去,似乎极不愿意看到眼前的情景。刚一走到门口,尚未抬脚迈出,只见周佐迎面而来。
“番王爷。”
“哼!”
朱翊钧“哼”了一声,眼若喷火,恼怒地瞅了周佐一眼。
“知道番王爷憎恨奴婢,可奴婢还是有几句真心话想对您说。”
“周公公请说。”见朱翊钧完全一副敌意,王喜姐忙接道。
“东番,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孤悬海外,周围倭寇与海盗猖獗横行,王爷与王妃一定要加倍小心。”
“这我们知道。”王喜姐点点头。
“如今万岁爷已经登基诏告天下,这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奴婢窃以为,王爷当前最重要的事是要振作起来,不为东番与跟随王爷前去的官员、士兵、居民着想,也要为您自己争一口气。倘若去了东番一无所成,那天下人岂不是更以为万岁爷应该取代番王爷吗?”
周佐语重心长,接着又说道:
“奴婢也知道王爷憎恨万岁爷,但这时候不是应该表现友好大度一些吗?这样才能更加安全地离开,否则途中若有什么岔子发生,奴婢还真担心番王爷到不了东番呀!奴婢是否危言耸听,相信番王爷自己心里有数。”
王喜姐惊讶。
朱翊钧沉默不语,他知道周佐绝非危言耸听,毕竟朱翊镠曾经离京时,他就派人暗中作梗刁难,甚至还想将他抓获关进凤阳高墙。
由己及人,那朱翊镠难道不会以同样的手段对付他吗?
他曾经对朱翊镠表面那么好,其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别人不知道,他自己不知道吗?周佐不知道吗?
如今朱翊镠看似也对他那么好,又是文官又是武将,福利超好,还承诺给予人力、财力、物力各项支援……
这与当初他对朱翊镠的好,不是“如出一辙、故技重施”吗?
周佐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不就是担心他这时候倘若表现出完全一副敌意的样子,怕朱翊镠途中将他做掉吗?
表面上对他好,实则像他一样背地里再下手,毕竟两人是亲兄弟,需要维护皇室宗亲的面子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