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带着几分沮丧出了坤宁宫,越想越不是滋味儿。
第一,郑皇后居然不听他的劝,而选择相信王安,还几次打断他的话,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第二,王安小小年纪才十几岁,能耐越来越大,竟得到皇上如此垂青,许多事情他都蒙在鼓里。
台湾那边的事儿他毫不知情,王安去了两次,至今他都好奇朱翊钧到底是怎么在兵变中死去的。
眼下,张泰征父死是否回家守制的事儿,明摆着又是王安主导,而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再次毫不知情。
尽管王安是仗着皇上才赢得郑皇后的信任,可这种事儿应该落到他头上才对啊,他是大内总管呢。
王安算啥?
除了嫉妒与不甘心,当然还有对郑皇后的担忧,不回家守制的事儿,岂能随便表态支持?
不知要掀起多大的动静呢?到时候郑皇后指定成为众矢之的,代太子听政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这以后如何服众?
……
申时行一方面等待王安的消息,另一方面也在琢磨王安的建议。
冯保百感交集地来了。
一来就直截了当怒气未消地道:“皇后娘娘让申先生同意张泰征不必回家守制三年,可以给他放假一到三个月。”
申时行一愣,诧异地问道:“皇后娘娘同意采纳王公公的建议了?”
“人家说这是万岁爷的意思,皇后娘娘还能怎么样?”冯保没好气地道。
“可这样做可能引发的结果……皇后娘娘考虑过吗?”申时行担忧道。
“皇后娘娘说了,为推进万岁爷的改革,她宁愿承受这份压力乃至攻击,而且还不能让外界知道,这是万岁爷的意思,只说是她支持这么做的。”
“这样做怕是不行。”申时行摇头。
“皇后娘娘说,申先生若不同意,可以去坤宁宫找她理论去,反正我已经理论过,不中用。”冯保丧丧地感叹道。
“冯公公与皇后娘娘如此亲密,你劝都没有用,那我去不是更不行?”申时行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
“那就同意呗,不过我得提醒你,你是内阁首辅,万岁爷不在,朝中大小事务都由你做主,皇后娘娘虽然表态,你只要同意,也必将成为众矢之。”
申时行点头。
冯保接着道:“还有,皇后娘娘虽然明确表态,可难道你要将一切责任推到皇后娘娘头上吗?最后还得需要你这个首辅来背锅,是不是这个理儿?”
申时行又点头,为难地道:“可这是皇上的意思,加上皇后娘娘也支持,难道我们要一致反对不成?”
“这时候就要看申先生如何抉择了。”
“……”申时行思绪飞驰。
“有可能成为大罪人,但也有可能成为大功臣。”冯保接着解释道,“因为这是万岁爷的主意,最后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以万岁爷的手段与魄力,兴许会成功呢。一旦成功,你就是大功臣;一旦失败,你就是大罪人。”
“那依冯公公之见,我到底该如何抉择?”申时行虚心请教道。
“哎,我也不知道。”冯保摇头。不过有一点:因为他想明白了,即便皇后答应,最后的矛头也不一定对准皇后,最大的可能是对准首辅申时行。
本来冯保十分反对,可由于想通了这一点,又觉得只需看申时行怎么选就好,无论反对还是赞成,皇上不在,最后责任似乎都落在首辅头上。
这样的话,冯保就没有那么强烈抗议了,忽然间仿佛明白皇后为什么说这会儿皇上不在兴许是一件好事。
如果这样想,那似乎的确是一件好事,皇上可以避过非议的风头,自然而然地可以转嫁给首辅申时行。
申时行何曾不明白这个理儿?
反对,违背皇上与皇后的旨意;支持,自己必将成为众矢之的。无论怎么选,都要面对巨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