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工厂 一个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嘉图他们在外界也度过了一段极其寒冷的时光。 因为天空仍旧属于天网和巡回猎杀者，所以远征队只能在夜间行动。 随着季节的流转，金城市附近的冬季气温能达到惊人的零下五十多度。 即便数层厚的棉衣都无法隔绝这寒冷的空气。 摘下封闭面罩后的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冷，夜间行动四五个小时，就能把体内存储的魔晄全部用光。 然后就必须原地休息，或者使用魔晄原液。 嘉图他们也曾经试图继续增加体内的魔晄容量。 但似乎是“魔晄瓶颈”的原因，无论在门内世界将魔晄容量提升到什么程度，在离开门内世界回到“旧世界”后，体内的魔晄指数都会迅速下降，最终停留在1200魔晄左右。 这似乎就是废土人类的魔晄容量极限。 “虽然在帝国那边，似乎也有超越‘冠名级’实力的探荒者……但在避难所这边，就只有伍尧总队长一个人达到了‘花冠级’。” 在平时的闲聊中，伍宁向嘉图他们透了一个底。 似乎问题的关键，就在嘉图曾经听说过的“魔胧”上。 以探荒者的“旧人类”体质，无论主装骇脑如何努力，也只能容纳1200上下的魔晄容量。 而想要突破这个极限，就必须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纯粹的魔晄器官—— 在门内世界，似乎将这种名为“魔胧”的魔晄器官，称之为“黄金之躯”。 “据说‘旧日先民’的身体，每个人都是完美的魔胧器官，从皮肤、骨骼、肌肉……到内脏、大脑，全部都是纯粹的魔晄组成。” “因此‘旧日先民’们从出生到成年，就自然而然地具备‘半神之力’，而这样的‘全魔胧身体’，就被帝国巫师们，称之为‘黄金身躯’。” 伍宁煮着泡面，小声和嘉图他们谈论着门内世界的秘辛。 因为有百货超市和魔晄水晶，所以探荒队的日常补给不是问题。 只是门内世界的各处据点分散得实在是太散了，再加上天网和野化机的阻隔，行动非常受限。 嘉图估算了下，避难所掌握着的“门”的数量，也就是十多个，但大部分都在远离避难所的地方。 最远处甚至超过了一百公里，因此即便将全部的远征精力都放在了回收物资上，回收魔晄水晶再加上寻找设施类的《异化体》进行消费，仍旧耗费了探荒队大量的精力。 《百货超市》只能购买日常食物，只占探荒队想要购置的消费品中的极小一部分。 为了购买外骨骼这样的工业产品，就需要跑上上百公里，穿越数条由巡回猎杀者组成的封锁线才行。 而类似这样的工业设备，才是探荒队和避难所最看重的。 要不是《异化体》完全无法被摧毁（三天之后就会复活），不然天网肯定已经把这些避难所的补给点给夷平了。 但是即便如此，嘉图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封锁带—— 甚至包括了核废料堆成的高墙。 这些核废料高墙，即便是巡回猎杀机自己都无法迅速靠近，所以在深夜时分，探荒队的辎重车队就可以铆足马力加速通过。 而这些连无人机械都不敢靠近的核废料高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一道道缺口，嘉图他们就在卡车内盖勒计数器令人牙酸的密集敲击声中通过了封锁线。 在某个晚上，盖勒计数器连续响起三次之后，嘉图就已经默默接受了为何探荒队的成员，普遍活不过三十岁这个设定了。 魏巍和诺亚的表情也很不好受。 但看到伍宁她们淡然的表情，他们却也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他们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还是感动于探荒队那身为牺牲者的伟大意志—— 或许究其根底，和上了贼船也差不多。 但嘉图闭上眼睛，回忆起自己这数年来的经历，也慢慢接受了自己正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的事实。 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废土人类。 前世受到的各种道德教育和认知体系，在盖勒计数器那噼里啪啦如雨点般密集的反馈声中，被缓缓渗透进来。 逐渐变得面目全非，最后形成了某种全新的东西。 根据伍宁的说法，想要突破探荒者三十岁的寿命限制，拥有至少一具“魔胧”是必须的。 因为“魔胧”有办法清除他们体内被核辐射轰击出来的衰变原子，让他们体内的辐射感染，在一定时间内不会恶化。 体内的魔胧数量越多，对核辐射的抵抗力就越强。 但除了伍尧和孙思邈之外，第三总队还没有出现第三名拥有魔胧器官的探荒者。 这让嘉图回想起伍尧对自己的期望。 不禁有些困惑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真的正确。 但是，即便接受《愿望之种》的催生，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功获得“魔胧”的—— 至少孙思邈的魔胧就不完全，必须时刻维持着魔胧的运转，不能全力战斗。 之前孙思邈向他们展现自己手中的风球，一方面是展现他的实力，一方面也是他必须练习这种长时间维持魔晄运作的能力—— 才不至于因为自己的魔胧心脏因魔晄运作停止，而突然暴毙。 。 在这方面，孙思邈走了一条比伍尧更难的道路。 因为人类可以暂时没有眼睛。 却不能暂时没有心脏。 嘉图感受着孙思邈体内咆哮的风之心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体内的《致爱丽丝》、 突然庆幸起黑恋不需要时时刻刻地通过魔晄操作，进行血浆泵出。 前往《工厂》的战斗，基本上都是由第三总队和第三总队的老探荒者们负责的。 嘉图他们只负责保护辎重卡车和后卫。 然而战斗的惨烈程度，却是肉眼可见的。 随着远征开始深入人工智能的地盘，远征队的伤亡人数也在肉眼可见地上升。 每天都会出现负伤者，时不时地就会有掉队人员。 每当出现新的死者，就会有人从野外采来勿忘我，分发给活着的幸存者。 然后孙思邈就会引领着他们唱起一首短小的葬歌—— 《名为太阳的星星》。 然后众人将手中勿忘我丢在一起，形成一枚小小的坟冢，任由狂风席卷地面，将这小小的“花丘”随风卷去。 每当风雪裹挟着蓝色的勿忘我花束，一片片地消失在夜色中。 嘉图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歌曲中的那几句歌词—— 【那是年轻人的事情。】 【他就像是祛除皱纹的药】 【它在这一刻死去，很快又活了过来。】 【都被星星的光芒温暖着】 【名为太阳的星星……】 然后，直到这个时候，嘉图才突然意识到。 孙思邈在《生命石碑》前提到的“蓝dao花”，并非是“蓝色的祈祷”，而是“蓝色的哀悼”—— 名为“蓝悼”的勿忘我。 会盛开在死过人的地方。 而就像是来自死人的指引，在蓝悼花盛开的地方，他们总是能找到被人工智能的部队团团守护着的《异化体》设施。 “三一一三！小心巡回猎杀者！从你那个方向漏过去了！” 随着远征的进行，战斗的压力也逐渐传导到了嘉图他们这些“新人”身上。 不断有巡回猎杀者，试图绕过前方的封锁线，攻击探荒队相对脆弱的后方。 而嘉图他们的使命，就是在距离辎重卡车十五公里之外的地方拦住它们—— 这是巡回猎杀者身上的毫米波雷达，对辎重卡车最远的探测范围。 不过，也正因为最终防线的距离有十五公里之远，所以嘉图他们的防线构建也必须在三十公里外。 而区区三十名不到的新人探荒者，负责守卫辎重卡车后方十五公里到三十公里内的一个圆环。 就如同三十根银针掉进了一个大湖，连个水花也都不会溅起来。 不过这种渺小对探荒者而言，是人工不足的表现，对人工智能而言，也同样如此。 随着对驻扎地点的精心安排，看似畅通无阻的城市废墟，被数条直来直去的大型通道分割交叉，无论人工智能的部队从哪个方向靠近，都必须经过嘉图他们的防御范围。 自动炮台和智能地雷组成的交叉火力，足够拦截下大量不敢飞得太高的巡回猎杀机—— 因为它们一旦飞得太高，就会被前线的伍尧总队长发现。 随后，宛若银枪一样的长矛，就会跨越几十公里的空间，将它们一一射爆。 而嘉图他们的使命，就是根据旋翼无人机发现的敌方情报，不断调整着自动炮台和自律反坦克火箭筒的位置—— 它们甚至不需要遥控，只需要发觉巡回猎杀机出现，就会自动开火，引导反装甲导引头进行攻击。 而只有这个时候，嘉图才能充分感觉到，在这种规模的军事行动中，个人真的只是战争机器上的一个齿轮—— 一切都为了实现机器本身的战争功能。 而在旋翼无人机的引导和巡回猎杀机的折返行动中，嘉图他们的位置也非常危险。 因为无线电通讯有被人工智能捕捉的风险，所以嘉图他们必须按照一定的间隔移动和通讯。 经常会有来自远方的攻击火炮，落在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 还有突然折返的巡回猎杀者—— 和嘉图在《生命石碑》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武器从巨大的工型钢电磁炮，换成了普通的35mm机甲用电磁突击枪。 威力下降的同时，也更加适用于这种对人战场。 嘉图他们在天火森林中学到的一切，只是让他们在这片战场上勉强生存，更别说像伍尧总队长那样，通过一人之力，压制整个战场的制空权了。 和《工厂》守兵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人工智能方面，最终因为地面部队耗尽，而退出了这片区域。 但探荒队也因为这里距离避难所太远，所以无法留下足够多的守兵。 “如果这里有《门》的话就好了……这样我们就能储存物资，进行补给……” 嘉图和伍宁他们被派去炸毁人工智能的哨站—— 就像是探荒者们需要补给一样，人工智能的巡回猎杀机，同样需要后勤才能持续战斗下去。 在这种高寒天气下，太阳能、汽油和电池，都不是靠谱的供能设备。 只有“魔晄”，这种得自于异世界的能源，才是它们用来战斗的一切。 嘉图看到的无人机哨站，里面十几米高的魔晄原液桶已经被完全耗尽了，而不远处还有大量的同类设施废墟。 说明人工智能必须面对一个问题—— 到底是留下足够多的守军和能源哨站，和探荒者死磕到底；还是留下适当的守军，防止探荒者太容易获得《工厂》的使用权？ 如果是嘉图的话，他肯定会选择第一种。 事实上，这也是“天网”一开始的选择。 直到探荒者通过潜入的方式，摧毁了天网的能源哨站，然后又因为暴风雪的原因，无法及时补给。 那时候的巡回猎杀机还没有经过非人化改造。 于是数百台巡回猎杀者，被解除通讯协议后，被探荒者们拉走，变成了避难所的武器。 自从那次之后，天网就不再使用大规模的驻屯战略—— 因为在缺乏足够多小型猎杀机的情况下，探荒者们的潜伏移动能力，是人工智能望尘莫及的。 反倒是这样通过少数兵力，拖延探荒者的行进时间，可以极大消耗远征队每年的移动范围—— 最终使他们不得不每年都跑四五个地点，付出大量的战损，才能补给到一点点物质。 而避难所这边，在消灭的无人机械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也不会考虑使用人员伤亡率极高的自杀式爆炸袭击。 最终形成了这种以效率为优先的，长时间的消耗战。 在夺下被猎杀机炸毁的《工厂》之后，嘉图他们等待了三天时间。 第三天的暴风雪如期而至，同样具备天气预报能力的天网也没有进行反击。 嘉图他们付出魔晄水晶中的将近三分之二，用来购买战斗装备。 甚至就连嘉图他们这些“新人”都各自分到了一台外骨骼—— 因为辎重卡车无法运送那么多外骨骼，让他们这些新人每人认领一台，至少可以自己开着返回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