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行复选的两旗秀女,留下的人占了原来的半数以秀女听说了她们的出色表现以后,纷纷想办法打听考的都是什么内容。但被撂牌子的秀女很快就离开了,留牌子的又各有各的心思,不愿透露,同一宫的秀女或可探听到些蛛丝蚂迹,但钟粹宫里的却一点都打听不到。 本来还有人想从娜丹珠那里打听,她本就是从储秀宫那边迁过来,也是头一批参加复选的。只是她虽没被撂牌子,脾气却更坏了,胡乱摔东西,差点没把来问她的秀女打伤。汶静姑姑赶来阻止时,她还大骂:“我的姑祖母是这紫禁城里最尊贵的女人!凭什么我要嫁给那种没本事的男人!” 汶静姑姑只能设法安抚她,幸而很快便有人接她离宫,钟粹宫里才恢复了平静。后来众人打听到,原来这位郡主当天便被指给了顺承郡王的一个叫元孝的儿子,身份虽然尊贵,却是个不管事的,而且爵位只是镇国公,离她父亲叔伯原本指望的至少要是个皇子的目标相差甚远。 最终还是某个秀女使了重贿才从宫女处探听到,女红是首先要考的项目。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淑宁这时才知道,原来还是有很多旗下的女孩子不擅长针线的,连婉宁这样的半吊子,在秀女中已经是中等水准了。 这本来不是选秀的常规考题,难免有人感到紧张。媛宁就是其中一个,忍不住向淑宁透露。说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做针线活了,不知该怎么办。 淑宁想了想,问她是不是真的很想选上,见她点头,便道:“你若有法子找来彩绳之类地东西,我就教你打络子,这个只需多练几回,还是能速成的。”媛宁的父亲是太子那边的人,又是内务府司官。听说掌的就是脂粉针线布料之类的东西,应该有点门路吧。 果然媛宁在午饭后便把东西都找全了,淑宁问了她想打的式样,就手把手教她打起来。媛宁学会后。自去练习不提。淑宁则在旁边专心练琴。 整个钟粹宫都传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婉宁与大妞房中却始终十分安静。大妞准备地才艺似乎是吹短笛,不知为何跑到正殿旁边的空屋里练习去了,惹得在那里练习舞蹈的秀女一阵白眼。 婉宁则一直留在房中。关门闭户,即使热得满头大汗也不在乎。淑宁也曾私下去问她,但她只是神秘地笑着,不肯透露半句。 又过了一天。终于要轮到两红旗的人了。准备复选地前一天晚上,淑宁与媛宁将明天要穿戴的衣服头饰都拿出来放好,见众人都睡了。便也吹了灯睡下。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淑宁刚起身,就看到门被来回推了几下。开了,跑进一个人来。 她吓了一跳,正要叫喊,却听得那人出声道:“是我。”原来是婉宁。 淑宁皱皱眉,正要说话,婉宁却凑到她的床边,小声说她睡不着。 对面的媛宁冷哼一声,道:“关我们什么事?难道我们就不睡了?” 淑宁在黑暗中看不到婉宁地神色,只听到她对自己说:“我想过来和你一起睡……” 媛宁打断了她的话:“你惯会说梦话,会吵着我们的!明儿还有大事,你快回自个儿屋去!” “我哪有说梦话,你就会诽谤我。”婉宁不理她,只摇着淑宁的手,“好嘛,咱们那么要好了,有什么要紧?你地床又够大。” 淑宁不习惯与人共床,正犹豫着,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尖叫声,把整个院子的人都吵醒了。婉宁有些迟疑地道:“怎么听着像是大妞的声音?”媛宁皱了眉,立马翻身起床,点了灯出门,淑宁婉宁也跟了上去。 婉宁与大妞地房间外头聚集了好些秀女,正议论纷纷,忽然一阵慌张地尖叫着跑开。媛宁用手里地灯照亮了屋内,发现穿着一身青布袍子地大妞躲在床角,瑟瑟发抖,离她不远的地面上,一只黑色地大老鼠正四处张望,看到这边的灯光,忙躲进床底,大妞已经哭出声来了。 汶静姑姑带了宫女过来,见状立马吩咐瑞欣去拿捕蝉的竿子来,亲自出马将老鼠网住,命瑞欣把它拿走了。 婉宁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屋里怎么会有老鼠?!” 汶静却淡淡地道:“这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婉宁不肯罢休,正要再问,却听到大妞忽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回头一看,只见她抱着一件秋香色的彩缎旗袍痛哭,嘴里说着:“那老鼠……咬坏了我最好的衣裳……” 婉宁一震,忙跑到旁边的衣架子处细看,确保自己明天要穿的衣裳没事,才放了心。但听到大妞哭得那样惨,有些不忍。 围观的秀女听得戚戚然,都地走开了。汶静轻咳一声,道:“夜深了,小主们请尽早回房安置了吧。”然后也走了。 淑宁姐妹几个都心知大妞家境不好,是母亲当了陪嫁才置办下这仅有的一件好衣裳。淑宁有些遗憾,自己身量高些,衣服的尺寸不对,便抬头看婉宁。这时婉宁也开口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所有的衣服,除了我自己要穿的那件,你喜欢哪件便挑哪件吧。” 大妞抬眼望望婉宁,才慢慢停了哭声。淑宁见没事了,便道:“姐姐们早些睡吧,我们回去了。”然后拉了媛宁回房。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淑宁换了一身浅粉旗装,梳着小两把头,戴了一朵绒荷花,又在衣襟处挂了一个小小的彩穗锦囊。因怕弹琴做活时不方便,除了一副珍珠坠子。再没戴半点首饰。然后细细地化了个淡妆,照照镜子,倒也有些得意,自己打扮起来也是个清秀佳人啊。 媛宁穿的是玉色衣裳,虽然也是小两把头,却插了两枝别致地宝石簪子。她一边往自己襟上挂锦囊,一边问:“三姐姐这打扮不会太素么?多戴些首饰吧?”淑宁道:“这就够了,不然弹琴时会很不方便,我劝你也少戴些。今年有灾。宫中想必不喜奢华。”媛宁怔了怔,便拿下了宝石簪子,另换了两根碧玉簪。 出门时,正好对面两间屋子也有秀女出来。几人互相一照面,都有些讪讪的,其中一个秀女立马就返回房中去了。淑宁与媛宁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语。想来重生之诱惑自己燃文大家都是按照京中最新时尚打扮的。都是粉嫩颜色的旗 是小两把头,都是戴荷花,都在前襟挂香囊。大概都会很尴尬吧。 淑宁本也有心换一换,但转念一想。自己想要入选而已。又不是要出挑。何必打扮得那么显眼,便算了。媛宁则深觉自己的品味是与众不同的。暗自庆幸。 两人来到婉宁房里找她,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婉宁如今身上这件旗装,与那日的常服本是一个款式,只是颜色换了粉蓝、浅粉与淡紫罢了,襟口、衣袖与下摆处,都绣了简单的蝴蝶图案,越发衬得婉宁如仙女下凡一般。她头上虽与众人一样梳着小两把头,戴的粉红绢纱花里,却点缀着水晶珠子,耳上地水晶花坠子,与襟前挂的五彩丝结水晶佩,都是配套的。脚下蹬的花盆底,鞋面上绣着蝴蝶,两根短短地触角上,小小的水晶珠子正一步一颤。 她笑着转了个圈,问:“好不好看?”淑宁呆呆地点了点头,媛宁本想不屑地掉开头去,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看。婉宁得意地笑笑,回到镜子前看了看,才开始给自己化妆。 大妞从屏风后转出,淑宁才发现她穿的是那件浅绿黄边粉袖的常服,连头上地珠花,也是婉宁前日戴过的。大妞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们一眼,小声道:“我先走了。”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淑宁催婉宁,后者却道:“知道了,别催我,很快就好了。”嘴里却哼起了歌。媛宁不耐烦,索性先走一步,淑宁却被婉宁出声拖住,只好留下来陪她。 其他的秀女纷纷离开,剩下的两蓝旗地人也开始练习了。淑宁去正殿看了时钟,知道时间还有小半个时辰,才略放了心。回到房间,婉宁却已经开始唱起歌来。淑宁本想再催,忽然心中一动,猜想婉宁会不会是在开嗓,打算复选时唱歌啊? 婉宁终于完事了,笑着拉起淑宁的手往外走,走出钟粹门时,不知为何忽然往前倒去,淑宁正奇怪间,却发觉自己好像踩到什么东西,鞋底一歪,然后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整个人也往旁边摔倒了。 待正眼一看,才发现门槛前不知怎地放了一根木棍,似乎是扫把地木柄。她们不知情穿着花盆底踩下去,那棍子滚动,就拐了脚。婉宁摔得重些,手掌都破皮了,渗出血来,脚更是痛得不能动了。淑宁好一些,脚踝处也是痛得很。 汶静姑姑听到声音,忙叫人来将两人扶回婉宁地房间去,又让人去请太医。她建议她们先养伤要紧,今日不要去选了。婉宁虽不甘愿,但也没办法。淑宁却不同意。 她与婉宁不一样,不是个前途已定的人,若错过这次复选,天知道几时才会再有机会?桐英那边还等着呢,她怎么可能先放弃?! 她揉了脚踝一阵,觉得好些了,便问瑞福要了两根白布条,将脚踝死死缠住,再套了袜子,踩下地,虽然还痛,但勉强能够忍受。于是便迅速回屋换下沾了灰尘地衣裳,换了件浅绿的,在汶静姑姑的陪伴下往会合的地点走去。 幸好她们复选的地方是绛雪轩,离钟粹宫极近,她赶到不久,荣妃娘娘的大驾便到了。早上先考的女红,是由这位娘娘主持的。 众人行过礼,分散在二十张小桌前坐下。坐在淑宁右边的媛宁担心地望望她,她笑笑表示没事,却看到左边坐着的大妞,不知为何衣服上湿了一大片,有些狼狈。 一位嬷嬷公布了考题,要求秀女们用小桌上的材料做一件针线活,限时一个半时辰。荣妃听了汶静的回报,知道婉宁不能来,便笑道:“既然是五阿哥心尖上的人,胡嬷嬷,你带一份东西给她,顺便看着她做吧,别耽误了才好。”胡嬷嬷应着下去了。众秀女一阵噪动,但很快就开始做活了。 淑宁看了看,有一小块白布,一小块锦缎,一小块红绸,另外彩色丝线若干,黑白线各一缕,想了想,已有了主意。无意中看向右边,见媛宁在发呆,便猜到她为难之处,眼珠子一转,轻咳了一声,拿过三根红线编起绳来。媛宁看过来,眼中一亮,立马着手编绳。 淑宁则将锦缎按花纹分成几块,再拼成一只蝴蝶状,另将红绸子绞成一样形状,又用丝线在上头绣出花纹来,然后将两块布缝合,翻过来,只在顶部留了个口子。然后她又用丝线做了个穗子,打了个梅花结,把剩的布料绞成小块,塞到“蝴蝶”里,直到塞紧了,才缝上口子,加了穗子,再用方才的红绳在顶部打个结,掩住线口,顺便当了提绳。一个竹囊就做好了,刚好将所有材料都用完。 她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已经有一半人上交了作品。荣妃对众人的针线赞不绝口,特地拿出一幅牡丹刺绣、淑宁的绣囊以及媛宁的金鱼络子,说是其中的上上之作,还笑道媛宁做了金鱼,说不准真能跃龙门呢。 婉宁那边的作品也上交了,倒也过得去,荣妃夸了两句,便让众人先吃午饭。 这顿饭根本吃不饱,因为上头有贵人看着,每个秀女都格外斯文。等吃过饭,荣妃与众人说笑了一阵,才迎来了妃、宜妃、德妃、惠妃以及其他的低品级妃子。 淑宁心知戏肉到了,便与众人一起行礼,忽然脚下一痛,暗道不好,只得咬着牙死忍了。 才艺表演开始,打头的便是大妞。她战战兢兢地吹了一段笛子,众妃却都眉头大皱,宜妃还问:“你穿的什么衣裳?难道不知什么叫衣装整洁么?还不快退下!” 大妞强忍着泪水,行过礼退了下去,一听到太监宣布“正红旗他塔喇氏,撂牌子”,泪水顿时流了出来。淑宁一阵心惊。 接下来本是婉宁,听说她由于脚受伤缺席,众妃表情各异,唯有妃仍笑说:“那就下一个吧。” 淑宁很快就轮到了。她上前行过礼,早有宫女摆上琴来,在琴前坐下后,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忘掉脚上的痛,然后手指一动,开始了弹奏。 她觉得这次比平时练习时更好,几乎忘掉了旁边的一切,正弹到紧要处时,却冷不防听到上头一阵巨响。原来是宜妃突然将茶碗重重放到了桌上。 这本是小事,然而淑宁却已受了影响,手下慢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