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拿起桌上的酒壶在手里掂了掂后,答应了姑娘的条件,随即又是连干三杯,说道: “我只有三个问题。” 姑娘仍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回道: “你问吧。” “这座城里有多少势力?” 这是赵让一开始就想知道的。 先对西域商盟有个大概的了解,而后再深入,才能对此有全面的把握。 “这个我真的没算过,但肯定不下一百。” 赵让听后撇了撇嘴。 姑娘接着解释道: “你想啊,西域商盟是以西域为主。西域三十六国,就算每个国只来两个,也是七十二个,其余的还有北境和南地,这不是轻轻松松就到了一百之数?” 赵让反问道: “你也算是其中之一?” 姑娘笑着说道: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就当我送你吧,我只是个寻常开店的,和你想问的那些势力比不了。” 真假不论,赵让起码知道商盟比他预估的要大了许多。 上百势力犬牙交错,并且都在城中盘踞,那摩擦定然是少不了的。 而这么多年,商盟却还能维系的相对稳定,更证明了商盟自身的实力非同小可。 或者说他们抓住了这些势力所共有的软肋,能再关键时刻以雷霆之姿,一击毙命。唯有如此,他们才能毫不避讳的敞开大门接纳,并不进行严谨繁琐的筛选。 “那第二个问题想好了吗?” 姑娘问道。 赵让当然想好了。 他第二个问题不是关于商盟的,是关于自己。 最近发生的最不寻常的事,就是路上遇到的那群劫匪。 这群人非要说赵让是什么北境刀王商十一的传人……原因很大程度是是因为他那柄没有刀鞘的西域马刀,所以他急需寻一个铁匠铺给这柄刀配一个刀鞘。 先前在金钟镖局后院地下的制箭厂里时,赵让还曾动念想让那里的铁匠师傅顺手把他打造一把,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既然没有答应别人的活儿,那最好是不要有太多的瓜葛。 何况金三两与商十一有仇,他到底有没有相信自己的说辞赵让也不知道。 当着他的面,让他的人打造刀鞘,遮蔽这“莫须有”的身份,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铁匠?” 姑娘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你是要买,还是提供图纸让师傅打造?” 赵让并未解释太多,只说了句都可以。 刀鞘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 有经验的铁匠,看一眼刀的形状厚薄,就能打出来个严丝合缝的,根本不需要特别准备。 “如果没有任何要求的话,那倒是很多。但都隶属于各个势力,这座城里是没有自己开铺子的铁匠的。” 赵让有些失望…… 以为商盟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地方,赚钱的营生应当都有! 没想到却是把铁匠控制的如此严格。 不过想想也合乎情理。 铁匠几乎都来自北境和南地,西域的铁匠要么是偷师学成的,要么就是被他们行以非常手段掳走的。 这样来的铁匠当然不能正大光明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至于其他势力所拥有的铁匠,都受着大威律法的约束。私自接活,可是要掉脑袋的! 要不然以金钟镖局这么大的势力,也不用将制箭厂隐藏在不见光、不透风的地下。 “所以就是没有了?” 赵让叹了口气说道。 姑娘吃了口菜,咂吧了下嘴,话锋一转,说道: “按你想的打造的确是有些难度,但你要是想买现成的,那倒是有个去处,也是成立唯一一家!” “买也可以啊!” 说到底赵让只是不想再带着这柄没有刀鞘的西域马刀。 但在这地界上没有刀,赤手空拳的,显然不是聪明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如果有地方能买到现成的刀,那直接买一把就行了,比打造更方便,还节约时间。 先前他一直觉得铁器的买卖受到严格的管控,因此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店铺,所以才询问铁匠。这会儿听到竟然有这样的铺子,当即就坐不住了,立马问道 “在哪?” 姑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还有一个问题呢,不问了?” 第三个问题,赵让本来是想问问关于那铁盒的事情。 叶三娘先前说的西域,并不是指具体的那一个国家,就是西域商盟所修建的这座城。 以她在阳关的身份地位,这样特意托付的五品绝对不会普通,说不定是这城里一方大势力的信物。提前有所了解的话,自己也能做好完全的准备。 毕竟叶三娘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能和她有来有往的人和势力,自然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谁知道会不会做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 不过赵让想了想,还是没有将铁盒拿出来,便对姑娘说道: “不问了,就这两个问题。多的一杯酒,算我敬你的!” 接着又问道: “多少钱?” 姑娘一听他要走,脸立马耷拉了下来。 “这么快就走?” 幽怨的话音传到耳中,把赵让也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是去那铺子有些急事,下次再来陪你喝酒!” 姑娘冷漠的起身,将桌子向旁侧一拉,撤到墙根处,说道: “你的账不用付了!” 赵让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下次再来!” “下次要是你还是这么急匆匆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姑娘右手虚引,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赵让也不知该再说什么,只能无奈的走出了店门。 身后“碰”的一声巨响,转头看到姑娘将一直大开着的店门重重关上,似是还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这时赵让才想起来,她还没告诉自己那家铺子的位置! 刚抬手想要敲门,却听姑娘隔着门板,在里面说道: “这条街走到头就是!” 伸出去的手,只能尴尬的缩回来,轻轻说了句多谢,赵让便转身朝那铺子的方向走去。 夕阳已经很是单薄,天色即将完全黑下来。 赵让加快了脚步,他想在天黑之前将刀的事解决妥当。 否则等这条街热闹起来,人多眼杂,指不定还有人跟商十一有仇,把自己当做出气筒。 眼瞅着快走到了,忽然一阵强风迎面吹来,把他的罩衣掀起,露出了腰间挂着的刀。 赵让护着眼睛的同时将罩衣压下。 就这么短短一瞬间,街边店铺里有许多双眼睛,都在死死的盯着他的腰间。 风沙来得快,去得也快。 席卷而过,向他背后掠去。 赵让掸了掸肩头,走到街尽头的院落,还未敲门,就感受到一股锋锐之气迎面扑来。 “门没关,进来就行!” 院内人声若洪钟,对赵让在门外的举动一清二楚。 赵让知此人定不简单,客气的说了句叨扰,便推门而入。 地面铺着一层平整的砂砾,但这些砂砾与外面的不同,要沉重的多,开门时的劲风倒灌而入,砂砾却纹丝不动。 赵让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走踩得很踏实,因此走的很慢。 从院门到正堂不过三丈多的距离,用的时间是以往的两倍。 待走到堂前,赵让站定身形,冲着里面拱手行了一礼,朗声说道: “晚辈前来买刀!” 话音刚刚落下,旁侧的窄门,门帘微动,一名精瘦老叟,手拿烟斗,步履轻健。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赵让,说道: “嘿!买东西的给卖东西的行礼,还真是头一遭碰到!” 赵让听老叟说话俏皮,心中觉得万幸。 要知道老年人脾气大多古怪。 或是因为活的年岁太长,见过听过的太多,对什么都有些看不惯。亦或是仗着年长,行事肆无忌惮。 “你要买刀?” “正是。” 赵让说着迈过门槛,进了堂中。 “你是那只手使刀?” 赵让刚说了个“右”字,老叟抬起手,将烟斗含进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 烟锅处的火光骤然明亮,但很快长短不一起来。 不知怎的,赵让竟是觉得这火光有些此言,和在正午的戈壁滩上直视太阳的感觉一模一样! 思绪一晃神,老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几乎是脸贴脸的站着。 赵让刚想拔刀自卫,右手手腕内侧却被一股轻柔却又不容抗拒的气力所牢牢压住。 紧接着胳膊一轻,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是被老叟用两根指头扣着。 老叟大拇指一用力,赵让的掌心向下倾斜摊开。 “嗯,最近用的是西域马刀。这不是你自己的刀吧?” 只一眼老叟便从赵让的掌心看出了他最近用的是什么刀,简直是神乎其技! 看清后,老叟便松了手,转过身自顾自的走到堂中的刀架前细细臻选起来。 赵让额头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他本想一走了之,但想起刚才老叟堪比仙人的手段,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再看对方并无没有恶意,赵让便打消了念头,好端端的站着,静观其变。 很快老叟便从架子上,取出一把刀身略宽的环柄长刀,递给赵让后说道: “你们赵家的刀法,还是用这种直刃长刀合适。西域马刀虽然强度和韧性都不错,但终究在势上与你家的刀法不够贴合。一般情况下显现不出来,但要是遇上差不多的对手,就有你难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