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起身上到二楼,楼上只有一个房间,浴室套在卧房中。那名西域姑娘拉开浴室的门,里面热气蒸腾。 脱了罩衣往床上一丢,从姑娘手里接过那个黑漆描金的盒子,对她说道: “好了,你去吧!” 姑娘微微一愣,随即对赵让躬身一礼,便径自退开。 盒子里的东西,赵让都用不上。只要水足够热,他就觉得很舒服了。 三下五除二将自己脱的赤条条的,然后一下跳进浴盆中,里面的水“哗啦”一下漫了出来。 在自己的脑后垫了一条毛巾,赵让平平展展地躺在里面,双眼无神的看着浴室的镜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热水让他的全身都得到了放松,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也是一样。 一直到水温下降了少许,赵让才恋恋不舍的从浴盆中出来。 他觉得身子骤然变得很重,不过疲惫的确已经除去了很多。用毛巾大致擦了擦,赵让走出浴室,准备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赵让的行囊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但床上却有一套叠放整齐的新衣裳。西域样式,做工精细考究,旁边还有一双头层小牛皮的短靴。 刚从热水中出来,赵让脑子转的有些慢。 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应该是“青衫客”客栈给准备的。毕竟号房的时候,伙计就说房费中包含了每一天的吃喝用度,那新衣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想了想,赵让决定穿上这身客栈给准备的西域样式的新衣服。 现在已经深入了西域,若还是从头到尾一身大威人的装扮,走到哪都会引人注目。所谓入乡随俗,反正等会儿还要去单夜国最热闹的街市,换身西域样式的衣服,更加应景。 不得不说,“青衫客”的服务做的相当到位! 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尺寸都剪裁的极为得体,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这样的手艺,在大威北境也只有寥寥几家传承了好几代的成衣铺才能做到。 最后穿上短靴,赵让用力在地面跺了几下。靴子底很软,走起路来十分跟脚,丝毫没有新鞋的别扭。 再看看床上扔着的罩衣,脏兮兮的,赵让立马有些嫌弃……衣不如新,这话果然没错。 只是若不穿罩衣的话,他新得的乌钢刀就会无处安放。商十一给他的这把刀,仍旧是没有刀鞘,就这么悬在腰间的话,却是太过于引人注目,不管是谁看到他,想必都会忍不住盯着他腰间这柄没有刀鞘的刀多看两眼。 思忖片刻,赵让还是决定带上这件罩衣。 把毛巾打湿后,他把罩衣上明显的泥土污渍擦了擦干净,然后用它包住了乌钢刀,就这么搭在小臂上。 向导说过,黑街中什么都有得卖,那给这把刀配一个刀鞘应该也不是难事。 从楼上下来,看到那名西域姑娘站在正厅中央。 赵让先前让她离开,她却是没有走。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规矩,赵让也没有多问。 姑娘见他已经穿戴整齐的走下来,双手端起桌上放着的一个果盘。 “这是西域的水果吗?” 赵让问道。 西域因为雨水少,白天长,产出的水果要比大威的甜了很多。 拿起一块西瓜,赵让两口就吃下肚去。沁人心脾的甜,顺直往下,立马缓解了方才泡澡后略微有些干燥的喉咙。 “是的,您吃的西瓜,正是产自主人的果园!” 赵让一连吃了三块,觉得肚子微微有些发胀,这才停下来,抬头问道: “你们主人还有果园?” 西域姑娘很是骄傲的回答道: “主人的产业很多,客栈、酒肆、饭馆、果园,最出名的就是马场!” 赵让点点头,说道: “嗯,落日马场,在大威也极其有名!出产的健马,品质极高!” 听到赵让赞美她主人的产业,西域姑娘对赵让的亲近又多了几分。 本想再吃一块西瓜,但赵让又怕自己吃得太多,一会儿在黑街要是看到好吃的好喝的,肚子里可就没地方装了。只能咽了口唾沫,强行忍住再也不看那果盘一眼,然后背着手,走到了院中。 刚一开门,就听到西门大壮嗓门极大地喊道: “这西瓜真他妈绝了啊!我还没吃过这么甜的!” 赵让走到他所在的院中,看到桌上他面前已经放着厚厚一摞的瓜皮。 “少吃点!不然一会儿别的好吃的,你往哪装?” 西门大壮一口吞掉一块,也不顾脸上粘着的西瓜子,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说道: “让哥,我这可比你的大多了!就算吃掉一整个西瓜,都还有空余能装得下三斤酒!” 赵让对这话很是不屑,但他不能否认西门大壮说的是事实。 要是他有这么壮硕的身子,那他刚才一定会把果盘中的西瓜吃得一干二净。 “还有吗?再拿些来!” 赵让没做成的事,他的好兄弟西门大壮却是帮他做了。果盘见底,什么都不剩,竟然还没吃够,让随侍他的西域姑娘,再去切一盘西瓜来。 “不用再拿了,你吃我的就行!” 元明空带着他的随侍阔步走来,姑娘手中碰着的果盘动都没动。 赵让诧异的问道: “你为啥不吃?” 元明空面露难色,摇摇头说道: “不是我不想,是没这个口福啊!” 接着又叹了口气,看了看无云的天空,继续说道: “从小就有这么个毛病,但凡吃了水果,哪怕就一口,从嘴里开始,接着浑身上下就像有一万只小虫子在咬我似的,痒痒的不行!” 赵让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特殊的毛病,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然后呢?” 元明空摊手说道: “然后就难受啊!怎么漱口都没用,只能等这阵劲儿自己过去。” 不同于赵让的诧异,西门大壮已经伸手接过了元明空的果盘,吃了起来。 待这个果盘再度见底,叶三娘和元可欣也都收拾妥当。 他们几个无一例外,全都穿了“青衫客”给提供的西域样式的新衣服。叶三娘和元可欣还带了全套的首饰,乍一看和身边随侍的西域姑娘没什么两样。 “哈哈,原来大家都穿了。” “让哥,你为啥还要带着罩衣?” 赵让揭开搭在小臂上的罩衣,露出里面的一寸锋芒,回答道: “因为你让哥要带刀!” 青衫客大厅中,向导已经来了一会儿。 “各位老爷,小的担心路远,所以自作主张雇了马车。要是不用,小的就打发走。” 此时正值下午,赵让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正热烈。 对于武修而言,走路倒是不怕。但叶三娘和元可欣两位姑娘,说不定会怕晒。所以赵让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叶三娘。 “你们走不走无所谓,我和可欣反正要坐马车!” 赵让玩笑着说道: “难不成大宗师也怕太阳?” 叶三娘正色回答道: “我不是怕晒,我是怕老!你们这些糙男人……根本不知道这么大的日头,要是把脸晒了,立马就会老好几岁!” 赵让不以为意的撇撇嘴。 他反而觉得男人沧桑些,更有气概! 正准备提议他们仨走过去时,却发现西门大壮和元明空竟然赶在叶三娘和元可欣之前已经坐上了马车! 单夜国王城中的路还算平坦,并且这边的扬尘要比兰末国小了很多。马车飞奔,对街边的商贩行人和铺面并没有什么影响。 沿着笔直的大路走到头,车夫一声吆喝,勒紧缰绳,拉扯的马儿扭头钻进一条逼仄的小巷。 赵让下意识精神紧绷,右手已经伸进罩衣中,握住了刀柄。 好在巷子很短,马车速度极快,片刻之后,又是一片豁然开朗。 只听车夫再度吆喝了一句,马儿乖乖停下,向导打开车门,说道: “各位老爷,咱们到了!” 顺着向导的所指的方向看去,这条街街口处没有任何特别。赵让特意看了看地面,发现颜色的确是比刚才走来的街巷都深暗了许多。 “这里就是黑街?” 西门大壮问道。 他觉得有些平平无奇,甚至还不如查干托洛盖热闹! 向导解释道: “老爷莫急,黑街的热闹是在日头西斜的时候,也就一个多时辰!” 西门大壮不置可否,赵让却是已经看出了这条街的不同。 层层叠叠的建筑,鳞次栉比,但很不规则。可若是将自己放入这些建筑中,就会发现它们窗户开的位置都极为讲究。 从街口往里走,黑街上所有的窗户,都是一扇盯着一扇,彼此之间毫无死角。 也就是说只要站在楼上,无论下面有何种动静,都会被旁侧看的一清二楚,然后就这么依次接力,直到最后。 如此规划定然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从他们乘坐的马车一停下起,赵让就见到起码有三个窗子后都有人影闪动。这说明但凡踏入这条街内的人,就都已被挂了号。想要无声无息,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过赵让转念一想,自己来黑街只是为了吃喝玩乐看热闹。既不生事,也不吵闹,反倒是给他们送钱。那挂不挂号什么的,也就无所谓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