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原在描述手术思路的过程中，提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引起了巴德克医生的重视。 库亚特如今最大的问题，并非韧带的问题，而是骨隧道扩大。 骨隧道扩大是前交叉韧带重建术失败后常见的临床问题。 骨隧道扩大可能会导致腱骨整合延迟、术后膝关节松弛和移植物松动等问题，但目前对于如何预防术后骨隧道扩大鲜有研究报道。 在另外一个世界，赵原记得有相关文件记载：在动物ACL重建模型中，实现了隧道周围骨量的改善和骨隧道扩大的预防。 ——那就是原位反钻植骨技术！ 说得简单一点，这个技术还处于理论阶段，没有大量的案例作为基础。 任何人尝试使用这个手术，都属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赵原不断地压缩库亚特的心理预期。 只有他的心理被压制到极限，才会接纳这个前所未有的全新技术。 换作数月之前，倘若库亚特前来找赵原，赵原绝对不会采用这个术式。 因为贸然使用全新的技术，对库亚特存在风险，对主刀医生也同样存在风险。 不过，如今库亚特的状态，只能接受这个手术。 因为他已经没有其他可选择的机会。 倘若采用一般的治疗手段，治疗效果会非常一般，过段时间之后，甚至会面临截肢的潜在风险。 但倘若采用原位反钻植骨技术，库亚特不仅有机会达到正常人的水平，甚至有机会重新踏上竞技场。 总之，这是一场凶险的赌博。 只有急需救命稻草的人才会冒这样的风险。 赵原倒不是想将库亚特当成试验品，他对库亚特还是有好感的，为了能让他接受自己的术式，才会做这么多的铺垫。 与库亚特沟通完毕，赵原与巴德克在办公室商讨手术细节。 赵原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上速绘，很快方案跃然于纸上。 巴德克医生一开始心里对赵原的想法，持有怀疑态度。 毕竟，骨隧道扩大的问题，属于学科上无解之题。 但看完赵原的手绘，巴德克医生陷入沉默。 许久，他颤抖着双手，发自肺腑地感叹，“你真是个天才！” 赵原没想到巴德克很顺利地接受了自己的方案，“得到你的认同，我就有信心了。对了，在给库亚特做手术之前，我希望能做几台手术练手。” 巴德克微微一怔，“行，我这几天会安排几个与库亚特类似的患者。” 赵原主动伸手，巴德克与他击掌。 赵原笑道，“争取拿下这个大单。” 巴德克的表情从严肃转为惊讶最终露出笑容，“放心吧，我会跟他谈一个合理的价格。” 巴德克知道赵原的性格，如果库亚特是华国人，赵原不会对治疗费太在意，但他是个外国人，赵原在费用上不会让步。 巴德克突然有些同情库亚特。 如果他一开始就选择自己的团队，即使达不到预期效果，选择退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好马想吃回头草，注定要做好挨宰的准备。 当然，巴德克在宰人方面还是很有经验的，既要让你破费，但同时也要让你觉得合情合理。 在这一点上，巴德克与唐金那小老头极为相似。 …… 接下来几天，赵原先利用动物练习原位反钻植骨技术。 等练得差不多，才开始对志愿者进行手术。 这几台手术的患者都是巴德克医生和姚强精心挑选出来的志愿者。 尽管志愿者知道有一定的风险，但得知主刀医生是赵原，没有犹豫，痛快地签署了协议。 这些志愿者的治疗费用都会计算在库亚特的身上。 一周后，库亚特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赵原开始给他进行手术。 赵原还发现一个细节，库亚特的经纪人已经不见了。 显然，库亚特在得到赵原的提醒之后，对身边人进行了“清洗”。 手术开始之前，赵原跟库亚特进行沟通。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库亚特的情绪有些紧张，“不管什么糟糕的结果，我都可以接受。” 赵原的语气出乎库亚特的意料之外，看上去极为放松，甚至有些兴奋，“经过这几天对志愿者的治疗，我发现你能康复的概率大幅度提升，至于重返网球场，从万分之一变成百分之五十！” 库亚特瞪大眼睛，“真的吗？” 赵原用极为肯定的语气，“是的！所以你现在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彻底的放松。好心情对手术有极大的帮助。” 对库亚特而言，赵原无疑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希望。 他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被赵原“套路”了。 赵原惯用的精神激励法！ 手术即将开始。 赵原提醒麻醉医生，“要给正常人三倍的麻醉。” 麻醉医生微微一怔，旋即响应，“明白。” 一个好的主刀医生，在每个细节都考虑得特别周到。 库亚特是个运动员，将身体练到很强的程度，其实已是另外一种生物。 不过，在三倍麻醉药效下，谁都是弟弟。 三二一，库亚特头一歪，陷入昏睡状态。 赵原在划好了线的膝关节间隙上部，将尖头刀片流畅地戳了进去。 紧接着，插镜头，连接系统，关节内的影像就出现了。 巴德克与谢尔盖站在观摩区，仔细观察赵原的操作。 尽管两人都是这方面的高手，但跟赵原相比，还是有所欠缺。 赵原没有选择前外侧入口，而是选择另外一个入口。 因为常用的入口，已经被多次手术毁坏。 从之前的影像来分析，库亚特的膝关节已经破烂不堪，关节镜内的手术能够挪移的地方非常之小。 有点像是小游戏，挪动最少的方块以完成拼图。 在巴德克与谢尔盖的眼中，赵原速度和节奏简直就是艺术。 就好像看着高压水，将车身的污渍，一点点地清洗干净。 又好像看着被撕碎的黑丝网袜，一点点地被缝合好…… 内支架技术对巴德克医生而言，已经不新鲜。 但，放在谢尔盖的眼中，简直太精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