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七星镶寿 牛铃声忽远忽近,李清慕抬眼望去。 一道姑侧坐牛背,踏空而行。 青牛迈腿慢条斯理,一步却是百丈远。 见荒地上的巨大剑痕,青牛甩耳缓缓落地。 “前辈。”李清慕恭敬行礼。 道姑身着青色道袍,内衬纯白,头戴阴阳鱼道巾,对李清慕微微颔首。 “我在寻一剑修,你们可见他往哪去了?” “前辈可是寻剑南斗?” “是。” “他往西边去了。” 道姑浅笑点头,正欲骑青牛离开,瞥见了跪坐发呆的顾游倾。 “前辈,能救救她吗?”李清慕躬身恳求。 徐若羽的状态,她其实心知肚明,此刻所求不过是无用功。 但她实在见不得顾游倾就那么跪坐在地,不说话也不动弹。 承李清慕指路之情,道姑并未拒绝,青牛踏步来到徐若羽的尸身旁,她低头看向徐若羽,微微惊讶: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她也没见过徐若羽这一种族。 阴阳鱼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道姑探查了一番,对顾游倾问道: “我可以救她,但她是邪物,给我一个救她的理由。” 顾游倾怔怔道: “她若死了,会有一个无辜的女孩一并死去。” 道姑笑道: “够了。” 道姑取出一柄七星铜钱剑,刺入徐若羽的心口,口中念念有词。 七星点命,两仪调和。 她呢喃一声:“七星镶寿。” 有莫名的神异力量,自铜钱剑缓缓注入徐若羽分崩离析的身躯。 被顾游倾拼凑好的身体,渐渐融合,本已停滞的心脏,传来微弱的跳动。 顾游倾愣愣看着,眸子中有了光亮,倒是那道姑神色晦暗,口诵祖师道号。 “抱歉小友,我救不了她。”道姑面露歉意,苦笑:“不说她身上的古怪,这一剑也已斩开了她的本源血,七星镶寿法也不过延寿七日。” 她对着徐若羽掐一往生印,架着青牛踏空离去。 空中留下一句飘渺仙音: “命中注定,无力回天,来日二位若有所求,可去大黎皇都寻我。” “七天!”顾游倾精神一振。 够了! “圣女!我们回宣城!” 李清慕不敢耽搁,祭出飞行法宝,徐若羽虚弱的身体,则被顾游倾收进了血色珠子内。 跃上葫芦法器,李清慕向下扫视荒地,见到那黄皮子精破碎的尸体。 这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人在长兴镇外等着两人,可见顾游倾的样子,显然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 将其收进额外的储物法宝后,李清慕架着葫芦往宣城飞去。 …… 三刻钟后,两人回到了雪中亭。 让林喜人和绿竹将小橙带走后,顾游倾和李清慕将依旧昏死不醒的徐若羽放在秦若羽的身侧。 秦若羽的情况丝毫没比徐若羽好到哪去,以李清慕的“观”来看,她的身体已经“死”了,是绿竹以巨量的补气丹堪堪吊住了她的气血,再加上徐若羽被“七星镶寿”,这才留了仅剩的一口气。 二女一同平躺在床榻上,加起来却不够半条命。 顾游倾将心中泛起的繁杂念头压下。 现在不正是模拟剧情中,宁红绫所说的情况吗? 若羽妹妹彻底耗光了气血,两人都处在将死未死的情况,现在只要按照她说的,让两人血液交融…… 顾游倾取出一柄小刃,在秦若羽的纤细手腕上割出一道小口。 并无想象中的鲜血喷射,甚至无一滴血液流出,伤口清晰可见。 再捧起徐若羽的手腕,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她的皮肤,有一种异样的柔滑触感。 但他无心关注这些,试图在她的手腕也划出一道口子。 三境妖魔的皮肤,又岂是他能够划开的。 “我来吧……” 李清慕轻抚顾游倾的背,柔声道。 顾游倾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拜托圣女了,还请圣女让她们血液相融。” 李清慕答应下来,取出细剑,在徐若羽手腕处挑出一细小伤口,再运气,将两人所剩无几的血液互相糅合。 期间,两人一度差点彻底死去,多亏了那骑牛道姑的“七星镶寿”,才维持住徐若羽的生命。 如宁红绫所说,在她们濒死,且血液开始交融后,徐若羽和秦若羽的融合便开始了。 表现出的便是她的身躯渐渐变淡,变得透明,而秦若羽惨白的薄唇,此刻却渐渐红润起来。 顾游倾松了一口气,知道应该没有太大问题了。 李清慕额角沁出汗滴,维持住她们的血液需要消耗她大量的灵气。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不明白为何看见那破天一剑时,心中会生出怒气。 她感觉此时的自己矛盾至极。 …… 半刻钟后,秦若羽无意识地张开了眼,那双翳白的眸子,变成了与徐若羽一模一样的血色竖瞳。 而徐若羽的身形,则彻底消散。 她干裂的嘴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哥哥……” …… …… 长兴镇外。 此时已经快要天黑。 陆云芝却是怎么也没等到顾游倾和李清慕出城。 她已经在城外吹了一天的瑟瑟秋风了。 哪怕是没能将那妖魔祓除,也该派人来通知自己一声吧? 总不能把自己忘在这里了吧? 陆云芝看向城内,犹豫要不要进去。 她的双眸有些黯淡,其实她有些害怕回到这里。 “真让人好等!” 又过了半个时辰,陆云芝心中实在关心悬赏一事,终于是拉上兜帽,忐忑地交上通行文书,进了长兴镇。 城内的一切,与她离开此地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繁华了许多,说明家乡发展的不错。 她望着城内熟悉又陌生的光景出了神,嘴角浅浅露出笑容。 “哎呦……” 一持糖人的孩童撞上陆云芝的膝盖,摔倒在地。 “没事吧?” 陆云芝连忙将他扶起。 “我的糖……”幼童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哭着去捡掉落在地上,磕掉了脑袋的糖人。 “那个脏了,姐姐重新帮你买一个。” “真的吗?谢谢姐……”幼童破涕为笑,对陆云芝露出缺俩大门牙的笑容,但也见到了兜帽下陆云芝的面容。 幼童当即又哭了出来,他挣开陆云芝,跑的远远的,将手里的糖人狠狠甩在了陆云芝的脸上:“扫把星回来了!扫把星回来了!” “……”陆云芝愣愣取下黏黏糊糊的糖人。 但下一秒,便飞来了臭鸡蛋,烂菜叶。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嘴里骂着最恶毒的话,将手中的东西狠狠砸了过来。 有一她该唤作二婶的中年妇女,将一桶脏水泼在她的身上:“滚,滚出长兴镇!” 有一曾是她幼时习武的恩师,不停对她跪拜:“求求你去祸害别人吧……” 那摔倒孩童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儿子,惊恐地哭喊:“啊啊啊我的儿啊,伱怎么就碰见她……” 随即张牙舞爪朝着陆云芝扑了过来,目眦欲裂:“灾星!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陆云芝没有反抗,任由那母亲将她尖锐的指甲摁进自己的肉里。 周围那些怨恨恶毒的面庞,与几年前别无二致。 根本就没有改变。 不管是她,还是他们。 她依旧是那个被逐出长兴镇的所谓灾星。 陆云芝将咬在小腿上的恶犬踢开,默默转身,朝着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