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小小少年，宗师风范（下） “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打进了决赛。” 坐在观众席的赵春甲低声跟岳父交谈。 “当初在望淮，他以象棋作比喻，跟白玉解释什么叫‘造势’，后来又顺口向白玉询问了咏春的问题，我居然都没有朝那方面联想。”黄平湖道。 “白玉跟我说过，说她当时还要介绍学咏春的高手给他认识，被他婉拒了。 “现在看来，他那不是认怂，而是觉得没必要。” 黄平湖微微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知是记忆出错，还是时间修正了事实，他记得钱权当时的表情——就是担心挨揍啊，并不是装的。 但，如果真是那样，就表示仅仅练了两个月功夫的钱权，就一路打进了决赛，这个明显更不现实。 “不知道他能不能赢白玉？”赵春甲有些好奇。 比赛正式开始前，是领导讲话环节，教育、体育和宣传部门的领导都露了面。 之后是套路表演赛。 不然，万一等会正式比赛，两位选手实力差距过大，三招打完，那让领导和观众看啥？ 实际上，即便是正式比赛，也有套招的环节。 今天被钱权引出了六十四手，再听他解释，见他演示，迷障一下被推开了，豁然开朗。 “再打三个回合，就能见分晓。” 赵白玉右掌掌锋向前，左掌并于右肘旁，摆一个“倚马问路”的姿势。 “又见面了。”钱权笑着打量眼前的女生。 无论什么功夫，练到境界，道理都是相通的。 钱权一笑不语，跨步向前，一记沉重的寸拳打出。 “你真的会功夫？”赵白玉对钱权说道，表情却没有惊讶，略显木然。 赵白玉双脚蹬地，以腰为轴，身体凌空而旋，挣脱钱权的拉扯，当即稳住身形，双掌抱圆，虚灵顶劲。 “请吧。”钱权道。 “忘记招式和概念，打出频率和节奏。” “你没听过共振吗？” 赵春甲猛然起身。 第一轮打下来，竟是谁也没占到上风。 有人开玩笑说钱权打得跟主办方安排的托似的，不愧是能在白沅芷视频中出境的选手。 钱权在接招破招的同时，察觉到了赵白玉的问题，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心了。” “我明白了！”赵白玉惊喜交集，大声喊了出来，“我明白了！” 钱权答了一句，忽而身体展动，双拳并排而出，似颤似抖，如双龙出海。 这些提醒如果是平时说起，会有点照本宣科的味道，但在实战的关键节点点出，就有拨云见雾的功效了。 下意识地出双掌抵住，然后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他们倒不担心钱权，毕竟人家跟谁都能打半天，什么招都能接，哪怕对手打王八拳，他也能配合，可谓兼具实战性和观赏性，被主办方认为是完美的参赛选手。 钱权左击又挡，也是从容化解。 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也是传统武术锦标赛的主要项目。 赵白玉双掌如刀，劈、砍、斩、削不停。 “这两小孩都不错。”台下受邀前来观看比赛的两位武术界大佬私下交换了意见。 白沅芷登场打了一套太极。 钱权顺势松手后，站定，问道：“听湖爷说尊师传了伱新功夫，不知道能不能一睹为快。” 随着裁判一挥手，二人的比赛开始了。 “好的。”钱权答应。 赵白玉心中惊奇，出手更快、更强。 “钱权，谢谢你！”赵白玉表情激动，双目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行云流水”、“仙人换影”、“明霞散绮”、“抽丝剥茧”…… 若不是知道根底，肯定以为她这是在喷垃圾话。 黄平湖、宫选竹、李子赫等人也是看得全神贯注。 “你还行吗，我还没有出力。”赵白玉道。 钱权自从得了宗师级咏春拳法之后，这些知识点都是伴随而来，平时没机会发挥，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位资质极好、根骨绝佳，家人又和自己颇有渊源的天才，自然忍不住指点。 “没听人说吗，高手在民间，可能是家传的功夫。” “怎么连？”赵白玉边问边朝钱权下巴推去。 赵白玉听到呼隆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心里一般。 宫选竹端坐八风不动，眼中却是异光闪烁。 另有其他同学表演了刀枪棍棒等传统武器。 “那女生动作真好看，这是表演赛吗？”有外行的观众议论道。 “不要刻意追求每一招都发出声音，而是要把所有的招式连贯起来。” “白玉！” 赵白玉挥掌格开，藏于右肘后面的左掌顺势拍了出去。 观众席上。 “成了。”黄平湖呵呵一笑，他虽不懂武，但他懂人情，能察气场。 赵白玉微怔，但身法不滞，掌势不停。 仅仅是这么一变，赵白玉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一股凌冽的气势贯通了全身，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 钱权左手拳、右手掌，见招拆招。 形意八卦讲“三形三势”，所谓三形：行走如龙、动转若猴、换势似鹰； 三势是步如蹚泥、臂如拧绳、转如磨磨。 赵白玉提醒了钱权一句，双掌齐出，一掌推、一掌削，是六十四手中的“清风度曲”。 “不知道他们二人谁能略胜一筹。” “等会动手，如果支撑不住，你记得大声喊停。”赵白玉知道钱权和外公是棋友，特意提醒了一句。 观众席赵春甲双拳不自觉紧握，一瞬不瞬地盯着场上。 钱权伸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向后一扯。 钱权观察着她的脚步，在她转换掌势的某个空当，一记迅疾的冲捶打向她的右膀。 “不知道，看着很有力量感，感觉一拳就能把我打倒。” 坐在距离二人不远处的宫选竹，一直面无表情，直到看到赵白玉变招，要出“六十四手”，表情陡然严肃起来。 六十四手逐一使出，拧旋走转似流水，上下翻动如游龙。 赵白玉越打越是沉醉，越打越是忘我。 赵白玉也感觉到钱权的实力比她想象中要强很多，悄然变换掌势，眼神也骤然凌厉起来。 赵白玉双臂似曲非曲、似直非直，犹如一把劲弓，蕴含着无穷的力道，身体回转，呼呼又是两掌，使的是“白雪回光”。 赵春甲又看向宫选竹：“宫师傅？” “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意合，使招招相连，彼此呼应，让其声自发。” 赵白玉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如雷贯耳，如闪电劈过迷蒙的心海。 钱权也是看得暗暗称奇，赵白玉功力虽然不及张想尔，但这连番的妙招迭出，还是让他眼前一亮。 钱权隐约听到破风之声袭来，叫了声“好”，圈马捆手去接。 二人就此交上手。 钱权刚刚主动上强度攻击一轮，就是为了提示赵白玉，自己顶得住，不用手下留情。 这一拳的正确攻击方位应该是敌方的胸口，但既然是和一个女生交手，肯定要讲些武德的。 钱权回身以耕手外格，也劈出一掌。 而赵白玉恰恰相反，遭遇“武障”的她，容易入迷，不争输赢，只是认真。 偏偏认真起来的她，实力太强，对手极难招架。 他已经知道对方现在的状态，是被卡在了某个地方，就像那些搞科学或数学研究的科学家和数学家一样，进入到了自己的小世界。 此时，钱权和赵白玉已经在万众瞩目下登场。 “这女孩是宫选竹门下无疑，这男孩我看不出出身。”另一个道。 赵春甲不解道：“白玉这是……” 赵白玉以寸掌去接，只觉一股猛恶的力道袭来，向后退了五步才站定，双掌随即变换，大跨步向前，抢攻一招。 钱权没有什么动作，绕着她走了半圈。 “忘记招式和概念，打出频率和节奏……” 她以掌为法，以走为用，身随步动，掌随身变，步随掌转，刚则冷弹崩炸，迅如闪电惊雷。 赵白玉双掌始终对着钱权，双脚蹭地而行，也转了半圈。 钱权微微一笑，摆出问手邀战。 这段日子，她苦练苦思六十四手，如痴如狂，只觉得每一招都很妙，每一手都很绝，但思来练去，始终难以进益，勉强打出声响，也显得突兀，连贯不了，金声就不谈了，玉振更是遥遥无期。 目的就是要保持自己的气势连贯如一，气力蓄积不泄，同时不给对方留下破绽。 “别急。”旁边的黄平湖沉声道。 宫选竹神情异动，自言自语道：“难得啊，小小少年，宗师风范！” 赵春甲猛然看向场内，发现女儿正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般向钱权发出攻击。 那连绵不绝的呼呼啸啸声慢慢连成嗡鸣，声声不息，余韵悠荡。 这是……真正的金声玉振六十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