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阴阳五行治医圣,逆子神算定荆州 西牢狱外正直下午时分,阳光普照。 西牢狱内也是明烛高烧,在温黄的灯光下。 杜度,这位张仲景的二弟子,此刻,他的眼芒无比迫切的望着关麟,渴盼从他的口中听到答案。 而他的话。 那一句“公子将我们兄弟掳于此牢狱,是为了救家师吧”,声调铿锵,尤自在牢狱中回荡。 关麟的眸色突转幽深,轻声叹息说:“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似乎,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是不想出去救你们师傅了么?” 关麟的语气和缓细慢,与此前那“冷冽”、“冰封”的语调截然不同。 他没有回答杜度,但又好似什么都回答了。 杜度一瞬间就懂了… 韦汛则是咬了咬牙,连忙回答关麟的提问。 “四公子的问题,我与师哥探讨了许久,师傅伤寒之烈,便是《伤寒杂病论》中四百余症状、三百九十七条治法,悉数不吻合。” “唯独在四公子默写出的这《肘后备急方》中寻到类似的病例,或叫焦血证,师傅的症状与其中‘肠道血痹’的描述完全相同!” 韦汛开了个头儿,杜度连忙补充道:“在《刘涓子鬼遗方》与《千金方》中,也均对这‘焦血证’予以佐证,只不过,此‘焦血证’共分为上、中、下三种,目前看来,师傅患的极有可能是居中的一种,当以‘小建中汤’证,‘桂枝加芍药汤’证,‘桂枝加大黄汤’证,分次进食,一日三次,倘若书中案例不假,次日就当见效!” 此言一出… 关麟眼眸微眯,心头暗道。 ——『次日就能见效么?这么快…』 说起来,关麟前世还是学过中医的,可就像是许多人对中医的误解,以及那根深蒂固的观念一般。 往往觉得中药药效慢,疗程久。 根本比不上西药那立竿见影的效果。 事实上,中药的药效一点儿也不慢,甚至比西药快上许多。 之所以会慢,是因为没有对上症状,或者抓药的剂量上趋于保守。 要知道,中医是有一套极其牛逼的哲学理论。 这套理论针对性极强,对应的便是“药到病除”四个大字。 而这套中医理论的基础,就包括: ——精气学说,阴阳学说,五行学说。 大道至简,深入简出的来阐述。 其中,“精气学说”分为“精”学说与“气”学说。 “精”学说最初起源于“水地说”。 是古人发现,花草树木从泥土中生长,鱼儿在水中游,联想到自然界的万物都是从土地和水中冒出来的,万物的本源就是“土”和“水”,于是就把“土”和“水”概括为“精”! 气学说起源于“云气说”。 是基于“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原理。 古人在近处感受到了自己的呼吸之气,在远处看到了天空中的云朵,看到热水烧开的气,于是他们悟到了。 构成万物本源的“精”不是静止不动的,是运动着、变化着的。 而可以让物质运动变化的东西,便是“气”! 这就是为何,那些老中医治病时,总是会不经意的提到“精”、“气”这两个字。 再说“阴阳学说”。 在精气学说的基础上,古代的医者渐渐地悟到,无论是“土、水”还是“气”,这些物质是运动发展的,而发展的根本原因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 这个在事物体内一分为二的矛盾,便就做“阴阳”! 古代的医者继续深入探索。 渐渐地,就将“运动的”、“外向的”、“上升的”、“温热的”、“明亮的”凡是这类属性的事物称之为“阳”。 将“静止的”、“内向的”、“寒冷的”、“阴暗的”,这类属性的事物称之为阴。 这就是“气”的第一种分类方式,所谓“一气化阴阳”。 可随着古代的医者发现,自然界中越来越多新事物的出现,把事情单纯的分为“阴阳”两类已经不够了。 于是呢,又出现了“气的五分法”。 这其中,具有生长、生发、条达、舒畅这类特性的事物归结为“木”。 可以理解为性情正直,做事情不扭捏的人! 把温热、升腾、繁茂特性的事物,归结为“火”。 就像是性格比较急躁,办事情却能灵活多变的人。 把可以生化、受纳、承载特性的归为“土”。 就像是谨慎、稳重、宽厚老实的人。 把肃杀、潜降、收敛、洁净的特性归为“金”,就像是刚强有毅力、自律、不爱随波逐流的人。 最后把具有滋润、寒凉、闭藏特性的事物呢,归为“水”。 这就像是有智慧的人,或者是文艺的人。 随着古人对这五种自然物质的观察,他们又得出新的结论。 ——木得金而伐;——火得水而灭;——土得木而达; ——金得火而缺;——水得土而绝 从而,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的五行相克结论就此诞生。 又根据气候的运转规律,得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的五行相生规律,到此为止,标志着中医的第三大理论——五行学说彻底成立。 那么问题来了。 这些学说如何运用到中医中? 还是先说阴阳,人的身体也是由阴阳之气组成,想要身体健康,就要阴阳和合。 一方偏盛或者是偏弱就会生病。 因此…在身体的阴阳中,削弱盛的一方,加强弱的一方就可以使身体恢复健康。 ——而这也是中医的核心思想及治疗总纲。 ——所谓“调和阴阳”! 再说五行学说。 木、火、土、金、水,对应着人的肝、心、脾、肺、肾。 里面任何一个脏器出了问题,都会间接影响到其它的脏腑。 比如伱头晕目眩,腰膝酸软,一查是肝出了问题。 疯狂的补肝,那就错咯。 ——“肾阴亏虚,不能治肝阳”,基于这样的原理,才会所以导致肝功能的症状,根本的症结是在肾虚上。 这是因为“水可以生木”。 相当于,肾是肝的亲娘,亲娘的力气亏虚,孩子自然就会不听管教。 中医里,治疗这种病症就要用“滋水涵木”的办法,就是滋养“肾阴”以养“肝阴”,如此就会大大的缓解头晕目眩,腰膝酸软! 这就是利用了“五行相生”的理论。 (关乎诸位读者老爷的健康,故而多写点儿,看懂的读者老爷继续看,没看懂的务必再看一遍。) 再比如,患有脾胃病的人,经常会情绪不好,或者发脾气之后胃痛就会加重,这是因为“肝木”可以克“脾土”。 烧的过旺的肝火会迁怒于脾胃,导致胃痛更加厉害。 而这种解法单纯的治胃痛是“治标不治本”! 就要用“抑木扶土”的方法,说人话就是——疏肝健脾、泄肝和胃、调和肝脾等。 由此,整个中医总纲的大几万字,就可以归纳总结为: ——世界是“精”的,“精”是“气”的,气是变化发展的,变化的源泉是阴阳,并且变化是有规律的,这个规律就是五行的相生相克。 这便是中医学中治疗疾病的方式方法与总纲! 可笑的…是在后世。 中医势衰,在几年前,甚至很多行医一辈子的老中医,却需要经过西医的那套考试,否则就无法行医,不许治病救人。 中医是精气学说,是阴阳学说,是五行学说,是几千年华夏古人智慧的结晶,岂是西方才短短兴起百年,化学方剂组成的西药能够比拟? 用西医的方式评判中医,又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套中医的方法论中。 在《唐本草》、《千金方》、《针灸甲乙经》、《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本草纲目》等大量中医结晶的互相佐证下。 杜度与韦汛找到了医治张仲景的方法。 且…能笃定… 服药过后第二天就会有好转。 说起来,张仲景的病很复杂,因为编纂《伤寒杂病论》,他曾大量的试服各种方剂。 这使得他患上的是一种特殊的、烈性外感病。 ——发热重且多有出血的症状,乃至于形成体内瘀血凝结。 而治疗这些,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滋水涵木”、“抑木扶土”那么简单了。 需要具体的案例… 恰恰《肘后备急方》、《刘涓子鬼遗方》中提供了类似的案例。 而这,才是让杜度与韦汛满怀信心的原因。 此刻,这两位张仲景的弟子尤自滔滔不绝,从精气学,从阴阳学,从五行学…去分析师傅的病情。 再从对应医书中的对应案例上去佐证他们的一系列猜想。 起初关麟勉强还能听懂个大概,可越到后面,他发现是他浅薄了。 话题日趋高端,乃至于杜度与韦汛已经开始讨论剂量的增幅,以及…对师傅服药的先后顺序进行讨论。 关麟已经彻底的听不懂了。 一旁的张飞与张星彩只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吟出的每个字都认识。 可凑到一起,在耳朵里…就完全像是天书一样。 杜度的声音再度传出。 “——四公子其实还有一种方法,更激进一些,若是师傅的病情骤然恶化,就必须用这种方法了…是用芍药…” 不等杜度把话讲完,关麟已经摆手。 他心里头琢磨着的就五个字: ——『兄弟,别念了!』 心中这么想,关麟直接张口,“有劳三叔把他们两个送走吧…” 关麟说出这番话时,他的表情淡漠,准确的说,他都快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 关麟不得不佩服面前的杜度、韦汛二人对医学的痴迷,若是换做他…治疗一个人要分析这么多医理,他一定会崩溃的。 关麟这突然的一句话,张飞像是也才从晕眩中醒转。 “——噢…” 他挠挠头,经过了一个清奇的脑回路,他觉得不对劲儿了,连忙反问:“你咋不去送?” 关麟心里嘀咕着。 ——『我不想听他们念了!』 当然,嘴上关麟还是客气的,“我又不懂武艺,万一路上再出个岔子,那我‘恶少’、‘逆子’之名,岂不是又要满天飞了?” “噢。”张飞又挠挠头,旋即转向他俩,“那,走吧…去救你们师傅吧。” 这… 突然听到能走,尽管事先有所准备,也体会了关麟的善意,可… “啪嗒”一声,杜度又跪了,韦汛见二师兄跪,他也跟着跪下。 “四公子,现在我师兄弟二人言恩尚早,不过…四公子的这份情,我师兄弟记下了,若然…若然能真的救了家师,那…那来日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四公子恩情!” 咚…的一声,杜度脑袋磕在地面上。 韦汛虽不善言辞,却也是重重的磕了个响头。 不过是在牢狱中经历了三日,可他们…他们对关麟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覆地的逆转。 倒是…关麟突然想到一事儿来。 “——你们,还不能回去!” 啊…杜度与韦汛一怔。 关麟的话接踵而出,“回去救你们师傅之前,得先去抓些药材,免得…还得再出门。” 说着话,关麟颇为大方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直接抛给了两人。 “似乎有几味药材挺贵的…这些,你们先拿去用。” 两人定睛一看。 ——里面装的是满满的金子!足足有几百金之多! 这要折算成五铢钱,怕是得有万钱了。 ——『这些…都是为师傅买药的么?』 一时间,两人有些泪目了。 这…这位关四公子哪里是逆子?怎会是恶少? 他…他怕是当世的大善人吧? 反观关麟,他一掐腰,一边吧唧着嘴巴,一边道:“别急着感动,这些金子是我借你们的,等你们师傅痊愈了,还是要还的!” 一边说着话,关麟一边潇洒的转身,就往甬道去了。 莫名的,气氛突然变得有那么点催泪的味道。 却不曾想,正好在甬道撞到了廖化。 廖化目睹了这边发生的一切,他早已是目瞪口呆…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廖将军找我?”关麟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难道是我爹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了?如何?那些战船保住了么?” 此刻的廖化还沉溺在“逆子”变“善人”的巨大震惊中。 无法自拔,不能自已! “啊…” 被关麟的话惊醒,他连忙回道,“回禀四公子…尚未收到二将军的回信。” “唉…”关麟叹出口气。 张仲景这边的事儿,他能做的都悉数做完了, 可…老爹那边?关麟不免生出疑窦。 ——『我都把话提前告诉老爹了?总不会这批船还没守住吧?』 ——『到底…你行不行啊?老爹?』 心中这么想,关麟接着问:“既老爹没回信,那廖将军来此寻我么?” “我…”廖化踟蹰了一下,他沉默了约有十息的时间,最后,他编出了一个无比蹩脚的借口。“其实我…我若说我是迷路了,四公子信么?” 噢… 关麟惊讶的抬眸,迎上廖化这虚假的目光。 他心里嘀咕着。 ——『廖将军,你咋也变的不老实了呀!』 ——『咱能不能再假一点儿?』 … … 正午,炎炎的日影投进官署,貂蝉坐在门口,显然她在此坐了许久。 她对着这象征着权利的院子,微微咬牙,然后抱头凝思。 终于,她等到了廖化回来。 连忙郑重的向廖化欠身行礼。 “小女子拜见廖主薄。” 她已经问过这边的守卫,知道他拜见的这位官老爷大有来头,乃是江陵城中,关公的主薄,身份极高。 这也让貂蝉更添得了许多希望。 没错,是能见到关四公子的希望。 貂蝉有话要亲口讲述给关四公子。 倒是廖化,看到貂蝉还守在这儿,他没有直接让貂蝉免礼,而是当先挥挥手让侍卫全都下去。 一干侍卫退下,廖化把此间官署院落中的大门敞开,这才告诉貂蝉。 “——你回去吧,你的两位师弟已经放回去了。” 啊…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貂蝉一惊,她连连问:“廖主薄没有骗小女子吧?” “骗你干嘛?我亲眼目睹,关四公子亲自放的,还能有假?倒是…罢了,你先回去吧。” 廖化本想把一切都告诉貂蝉的,可到最后还是摆摆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通过这件事儿,他其实有了一些感悟。 一些事情,不该还没查清楚真相时,就主观臆想,就片面的下结论,这是愚蠢且失智的。 诚如…现在时,他可以告诉眼前的女子,关四公子是好意,可眼前的女子会信嘛? 她已经主观臆想将关四公子揣测为“坏人”,为“逆子”,为“恶少”,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下,廖化又何必解释那么多呢? 让她去亲眼看看,不是更好么? 一如,关四公子做事,也没有向别人解释那么多。 『呵呵…』 廖化心头苦笑一声…不免为他此前对关四公子的误解而懊恼,而羞愧。 话说回来… 做正义的事儿,纵使被人误解又如何? 只要心中坦荡,那就该像关四公子一般,就这么坦荡的做下去,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廖主薄…”貂蝉喃喃张口,似乎有一肚子的问题。 廖化却斩钉截铁的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回去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也知道关四公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今,倒是没必要非得见上一面!” 至少,此刻… 在廖化的心目中,关麟的形象是高大的,是伟岸的。 这股高大与伟岸,就犹如关公在他廖化心目中的形象一般。 他不住的思考。 ——『虽是不同的方式方法,可…关四公子与关公是一样的人哪,我就说嘛,虎父焉能生犬子?』 心念于此。 廖化一边走入了官署之中,一边摇着头吩咐守卫。 “送客!” 侍卫行至貂蝉的身边。 ——“夫人,请!” 不是姑娘的称呼,而是夫人… 的确,貂蝉已经不再年轻。 倒是此刻的貂蝉,尤自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她来此本是要见关四公子,是要将她的身份,将她与关公的渊源一并讲述。 貂蝉这个名字,这份渊源,总归还是该有几分份量的。 以此,足换得关四公子的格外“开恩”… 可没曾想… 现在那关四公子却…却出人意料的放人了! …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日光下,坊市上三五成群,十分热闹,唯独貂蝉踽踽而行,他在官署外站了好一刻,最终才抿着唇,松开了那紧咬的牙齿,踏上了归程。 反倒是就在这时… 一名信使匆匆而来。 他的手中握着信鸽,信鸽的脚上还有未拆下来的信笺,他大声问。 ——“廖主薄何在?” ——“关公急件…廖主薄何在?” 听着信使的口气,十万火急。 有侍卫当即指引信使进入廖化所在的阁屋中。 仅仅刹那之间… 阁屋中爆发出了惊天的呼喊。 “——什么?如此大捷?如此大捷!” 廖化惊呼出声,他一双瞳孔瞪得硕大,几欲爆裂而出。 他顾不得穿回刚刚脱掉的衣衫,随手抓了件披风,就往外赶… 方才从西牢狱来,又急冲冲的往西牢狱去! 出大事儿了! 粗大事儿了! 廖化必须第一时间,把这封来自江夏的急件报送给关四公子… 当然,廖化此刻的心情激动到无法自己。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 ——『关四公子这预言神了呀,关四公子这‘逆子’是…是要逆天哪!』 只是,张仲景的两名弟子都出狱了,这时候的关麟早就不在西牢狱了。 张星彩正陪着他,回驿馆去。 按照关麟的计划,他该给那位年轻的“琅琊少年”好好的上一课。 正所谓: ——琅琊少年诸葛恪,砸死一个是一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