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夜击营斩将须弥,轻装袭破敌千里 诚如这一次,讥讽、耻笑满座文武! 其实,在与曹操征战的过程中,东吴的朝堂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满座寂然观望,人人畏惧不前。 一如昔日赤壁之战,大量的主降派…一如,曾经哪怕是计划缜密的进攻合肥,大多数文武也是并不支持。 那次是吕蒙与一干武人站了出来… 这一次,是甘宁站了出来,满座文武,唯独甘宁真丈夫—— 造成东吴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两个,其一甘宁不是江东本地人,他是蜀中巴郡人。 区别于影视剧中总是以一个“莽夫”的形象出现。 他正经是大族出身。 只不过,小时候比较爱玩,常聚合一伙轻薄少年,自任首领,携弓带箭,头插鸟羽,身佩铃铛,四处游来荡去,百姓一听铃响,便知是甘宁这帮人到了,将他们这伙人称之为“锦帆贼”!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甘宁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么浪下去了。 幡然醒悟,甘宁不再攻掠别人,而是钻研诸子百家之说,想有所作为进入仕途。 因为家族的助力,从计掾开始,逐渐升迁成为蜀地的郡丞。 可偏偏,在刘焉手下,就是受不得重用! 这是因为,刘焉、刘璋父子,这一对外来户,之所以能够稳住益州的局面,靠的是中原大乱之下,南阳、三辅一带有数万户流民进入益州,刘焉悉数收编,称为“东州兵”! 刘焉便是用这支“东州兵”死死的压制住益州本地的氏族与兵马! 而甘宁就是被镇压的其中之一。 于是,在刘璋继位后,青黄交接之季,甘宁联合沈弥、娄发等人起兵反叛刘璋,但是被“东州兵”击败。 这才流落到荆州,投靠刘表。 后发现刘表就是个“酒蒙子”,完全不懂军事,终将无成,这才想要去投东吴。 却又被江夏阻隔,过不去。 于是又在黄祖手下混了几年,期间黄祖被孙权击败,甘宁断后,沉着冷静,射杀了孙权的破贼校尉——凌操。 立下大功,可黄祖依旧没有委以重任。 后还是因为苏飞助其逃离,甘宁才如愿投靠了江东孙权麾下,且见到孙权,当即就提出可以谋巴蜀的计划… 这与周瑜提出的“两分天下”之策不谋而合。 这些年,甘宁在东吴,也算是屡立战功。 甚至在周瑜筹备进攻巴蜀时,也是甘宁做先锋。 可以看出… 甘宁是东吴文武中,少数真的有胆识与魄力的,是为数不多真的想打出去,甚至打回巴蜀的。 他在江东从来不是为了享福的,避祸的。 只可惜… 甘宁的想法与江东大家族的利益相悖。 江东的各大家族,他们的目的是江东一隅的和平与安定…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至于谁做主公,他们不在乎。 但要动用大量的资源向北进击。 抱歉…他们也只会奉行不支持,不反对! 故而这淮南之战…看似孙权带来了不少人,可真正有意想要战胜曹操,打下寿春,占据淮南的其实并不多。 更多人愿意安于这个现状,曹操打不过合肥,孙权过不了寿春,如此…能相持下去,东吴各大家族受益其中。 而孙权的心智,如何看不出这些呢? 他尽管愤怒于甘宁的公然嘲讽,却更愤恨于这些文武的不争,愤恨于这些世家派系的不支持! 东吴想要摆脱困兽尤斗的局面太难了。 呼… 长长的一声呼气,孙权当先退出了这衙署正堂。 甘宁尤自问大喊:“主公,打不打?烧不烧那曹营,你倒是说句话呀!” 回应他的只有孙权沉重的脚步声,与这衙署中,因为气氛的冷峻而传出的一道道担忧的叹息声。 ——整个军事会议不欢而散! 甘宁气咻咻的走出了此间衙署,不少文武刻意的避开他,宛若甘宁突然就变成了瘟神一般。 甘宁一边走着,一边咒骂,“都是什么人?一群鼠辈!鼠目寸光,寸光!” 这时候,孙权的儿子孙登追了上来,“甘将军,甘将军…” 孙登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甘宁驻足,一看是长公子,便怒了,生气啊…生他老子的气。 当初打赤壁,还有鲁子敬在这儿力排众议,可现在…一群窝囊废,憋屈,憋屈。 孙登能看出甘宁的心情不好,他不敢迟疑,连忙道:“甘将军,借一步说话!” “你说便是!”甘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孙登哭笑不得,却还是道:“父亲方才特地唤我,让我来告诉甘将军,让甘将军不要生气,进攻曹军兹事体大,其情可悯,但需慎重再三!不过,父亲觉得甘将军昔日就成功百骑劫掠过曹营,这次若携此‘燃烧罐’,必定会重振昔日的风采…” 甘宁听了半天,有些绕,他双眉微微扬起,“长公子到底什么意思?” 孙登小心翼翼的说,“父亲已经为甘将军亲自挑选了五百骁骑,只盼能听到甘将军火烧曹营,威震天下的消息!” 此言一出,甘宁原本愤愤然的表情突然变了,他忍不住道:“好啊…” 可这一句话脱口,甘宁又琢磨到了什么,接着问:“这话,究竟是长公子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这… 孙登迟疑了一下,旋即语气坚决,“自然是我爹的意思。” “成…”甘宁重重的一拍孙登的肩膀,“等我凯旋的消息吧,不会辜负你——” 说着话,甘宁就去点兵… 而合肥城大门前,哪里是只有五百骑,足足有一千骑。 甘宁正值疑惑,凌统神神秘秘,极为小心的从他带来的这五百骑中勒马走出。 “凌统?”甘宁惊呼出声。 凌统斜睨了他一眼:“我怕你死的太惨,无人收尸,那我岂不无法报父仇了!” “哈哈…”甘宁突然就听懂了凌统的意思,凌统这是也要去参与“火烧曹营”! 当即,甘宁大笑道:“这一仗打赢了,我让你捅三刀,权当给你报父仇了…” 凌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先活着回来再说吧!” 嘴上这么说,凌统心中回想起的,是他父亲的话。 ——『私恨,不得加于公义之上!』 逍遥津一战,就是因为他把私恨加在了公义之上,这才疏于防范,让那张辽越过了他与甘宁的先锋军,突入了中军大营,威震天下,让江东沦为笑柄… 昔日因为他凌统失去的,今日他一定要夺回来! “再发呆,天就亮了!”凌统提醒一声。 甘宁已经翻身上马,大声吩咐道:“都给本将军背好那陶罐,随本将军,急行军——肥水曹营!” 没有擂鼓,没有呐喊… 只有一千骁骑,只有甘宁与凌统,他们宛若黑夜中的幽灵,正疾驰杀往曹军的肥水大营处。 … … ——论功行赏。 安陆城大捷,关麟这边自少不了大摆庆功宴,论功行赏一番。 酒宴上,关麟当先走向的是朱灵、朱术这一对父子身边。 “此战,若非两位将军成功误导于禁,诱使其进入陷阱…如何能取得如此大捷?这功,我当敬两位将军一碗!” 说着话,关麟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其余人纷纷望向朱灵父子这边,一些知道真相的…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对朱家父子。 看他们那心中悲怆,可脸上却不得不堆笑,那一笑像哭似的表情。 这表情…简直看着太舒服了。 一些不明真相的还竖起大拇指,口中不时的称赞着。 “两位朱将军刚来江夏就立此大功,让我等羡慕不已啊…” “是啊,如此功勋一如昔日赤壁之战,周瑜打黄盖之黄盖,一如官渡之战,深夜投曹操之许攸,居功至伟啊!” 这些话一句句的传入朱灵、朱术的耳中,还黄盖、许攸…他们感觉…这些赞扬就是在刮他们的心,还是一刀一刀的刮…刮的痛彻心扉,刮的撕心裂肺。 “朱将军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啊?”关麟看着朱灵那阴晴不定的表情,故意玩笑道。 朱灵抿了抿唇,想张口说话,可喉咙仿佛哽咽住了,还是说不出口啊,这一刻的他,就仿佛是浑身赤果着被人围观,羞于见人。 “我…” 终于,朱灵支支吾吾了一个“我”字,朱术连忙打断道:“我爹是太感动了,是…是太感动了,昔日在那曹营,何曾…何曾受到过如此礼遇!何曾…何曾有机会立下如此大功!” 这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一番话! 登时关麟对朱术的评价又多了一条——脸皮贼厚! 噢… 倒是关麟,他微微颔首,并不介意朱术这厚壮的脸皮,“快,给朱灵将军倒满酒,今晚不醉不归。” 此言一出,朱灵艰难的将酒碗放到嘴边,一饮而下… 随着那辛辣的酒水灌肠而过,他没有释然,但却似乎被迫接受了这份真相,“来,倒酒,倒酒…我敬关四公子!”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之后,关麟分别去敬了蒋干、侯音、陆逊…之后是廖化、诸葛恪他们。 大哥关平担心敌军去而复返,故而带着关家军驻守城门,没有在此间酒席。 酒过三巡,关麟借故先离席… 倒是,不多时,有兵士在蒋干、侯音、陆逊的耳边言语着什么,三人也先后离席… 原来,关麟是单独要见他们。 第一个来得是蒋干。 一番寒暄,关麟开门见山,“蒋公,这次能赢,你与制炼坊居功至伟,我会将此功告诉父亲,让他奏于大伯,由大伯对你封赏…” “云旗公子哪里话?”蒋干这个前半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隐隐坊间,还总是有人编故事黑他的,说什么蒋干盗书,还说的有模有样,简直把他描述成了一个不学无术、偏听偏信的匹夫! 可那都是无稽之谈! 如今,有了这场“蒋干纵火”,他蒋干的腰板总算能直起来了,总算支棱起来了。 “蒋公,我打算再多填给你一千人,其中五百兵士,五百民工,由你于制炼坊中统筹调度,制炼坊干系重大…燃烧罐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各种各样粉末的提取,以后,制炼坊的事儿还是交给蒋公你了!” 关麟的这一番话算是推心置腹。 燃烧罐出自制炼坊,或许很快,世间就会传出,这等燃烧罐威力如何强? 可谁又知道,这燃烧罐从开采到制炼过程中的危险呢? 经此一事,关麟发现蒋干是个执行力极强的人,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制炼坊交给他,关麟反倒是心安不少。 蒋干拜谢后,两人又是一番寒暄,随即蒋干告辞… 之后进来的是侯音… 虽是第一次面对面的单独见面,可因为那么多书信往来,他与关麟像是神交已久。 “之前一直在书信中提到考试,提到了个底层百姓希望,倒是还没有时间与侯太守详细的提及…如今好了,侯太守来了,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至于侯太守的官衔,我已经让父亲告诉大伯,让他来封赏吧…我关麟这江夏的官帽子可有点儿小了,配不上侯太守。” “哈哈哈哈…”侯音大笑,“若是为了封赏,我就不会出现在云旗公子这儿了…我来此江夏,不为别的,就为你啊…就为你与孔明先生要建立的那理想邦!” 侯音的话,对于关麟而言,是不出所料… 可没曾想,侯音直接取出了兵符,“此为南阳两万兵士的兵符,我志向素不在统兵为将,以往当南阳太守也是为了能够让南阳的百姓过的更轻松些…如今,我方才发现,能让他们过的轻松的不是我,而是你关云旗啊…这兵符你且收下,对你之后进攻南阳有莫大的帮助!” 看着那兵符… 关麟心头一阵感动,但他还是把兵符推了回去,“侯太守的好意我领了,可就算给我兵符也不能是现在啊…侯太守为南阳百姓做了这么多,怎么能在最后时,把功劳都让给我呢!至于…” 关麟顿了一下,他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侯音心中所想,“那能带给万千黎庶希望的考试…我取名为‘科举’,可要实现这一步,需在推行过摊丁入亩,废除人头税后,开始大力普及书籍,教授百姓识字,这些都需要一步步的实施!” “到时候可少不了侯太守的支持啊…手上有些兵,反倒是容易,从他们中间去普及书籍,去教授识字…还有,造纸、印刷,这些都离不开人手,所以…这兵符还是先保管在侯太守手上吧!” 呼… 听到关麟的这番话,侯音微微颔首,他收回了兵符。 却说道:“我先说好了,这兵符我是替你拿着,这些兵是你关云旗的…” “多谢侯太守…” “你、我书信往来,神交这么许久,这称呼可就生分了!” “怪小弟,多谢侯大哥!”关麟笑着为侯音斟上茶… 这时,糜阳通传道:“禀太守,陆将军已经到门前了。” 侯音连忙起身,“今日云旗要见的人多,那我就先告辞了…” 关麟送侯音出门,不多时,陆逊最后步入这书房之中。 而随着两人落座…陆逊抬眼望向关麟,他的第一句话幽幽的、又带着几分刚硬、几分哀婉与痛惜的声调。 “关公子啊,你害的我陆逊好惨哪——” “呵呵,这次,你把我逼到荆州,下一个被你逼到荆州的东吴将军?又是谁呢?” ——“甘…” 陆逊的话,让关麟下意识的差点脱口。 他赶忙为陆逊斟上茶,“伯言是喝多了,醉了么?先醒醒酒…醒醒酒?” 陆逊却仿佛抓住了关麟的这句话,他的一双瞳孔冷凝,他郑重的问。 “下一个,是甘宁?” “对不对?对不对?” … … “敌袭——” “敌袭——” 一千东吴骑士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甘宁的双戟,凌统的缤铁黑缨枪上仿佛被月华镀上银光。 一千骑士直冲曹军大营。 骤然,曹营吹起了号角… “轰——” 随着寨门前巨鹿被掀翻,凌统与甘宁的骑兵迅速的杀入了敌营。 与关羽相比,甘宁与凌统的冲锋更狂暴,不是只冲入了营寨的入口,而是直抵中军大帐。 这些东吴骑士也一路砍,一路将陶罐纷纷的砸入这营盘之中。 只是,甘宁并不慌着放火,他这一次来…除了火烧曹营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曹操! 突然。 太突然了。 究是张辽作为这支肥水军营的统领,他也没有想到,在此前“铜镜”大败之后,在山西老乡对东吴兵士巨大的威慑之下,在他小儿止啼的耻笑之中… 东吴军竟然还敢来深夜劫营? 张辽迅速的从一处军帐走出,此刻,整个军营似乎并不慌乱,毕竟一没火,二敌军不过千余人,怕什么? “各自守好各自的营盘…”张辽当即吩咐,“敌军呢?敌军在哪?是何人来劫营。” “是…是甘宁!” 曹军对甘宁可太熟悉了… 整个东吴能让曹军颤粟的人可不多。 “似乎是往…往中军大帐方向去了。” 随着一名亲卫的话… 张辽一怔,“不好,这甘宁疯了,他要去刺杀丞相!” 当即,张辽再不迟疑,迅速的带着兵士往中军赶去。 快… 甘宁与凌统杀得太快了,他们仿佛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夜空之下,伴随着陶罐“噼啪”的碎裂声,混乱、鲜血、金戈碰撞之音正在汇聚成冲锋的号角,在这曹营里肆意的喧嚣。 一批,又一批…曹营的兵士不畏生死,朝着甘宁、凌统这边杀来,想要截断他们的去路,护住中军。 “刺啦…” 甘宁的双戟,戟刃夺目,极为凶戾的破开夜空中的人群,鲜血…在他的身边飞舞。 “贼将受死——” 这时一个身着甲胄的年轻武将,提着月牙战戟,极为悍勇的朝甘宁杀来。 “找死——” 甘宁全身气血激荡,长啸一声,一股股气力传入臂膀,双戟横击,戟刃与对方月牙戟碰撞的一刹那,那月牙戟竟直接被甘宁巨大的力气给震开… 那年轻将军眼睁睁的看着,甘宁的另一支战戟插入了他的胸口。 鲜血飞溅… “吾儿…”这时,姗姗来迟的张辽大声呼喊。 原来,甘宁正在屠戮的不是别人,乃是他张辽的儿子——张虎啊! 这下…张辽疯狂了一般,他状似癫狂,直接挥舞着月牙戟朝甘宁杀去。“吾取你狗命——” 却在这时,一柄缤铁黑缨枪挡住了张辽的月牙戟… 是凌统,他一边拦住张辽,一边朝甘宁喊道:“尔先行,斩曹贼,焚营盘,勿救我!” 此言一出… “唏律律…” 凌统的马儿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人立而起,其仰天嘶鸣,似马中王侯一般俯瞰身前与它为敌的那张辽的战马。 “火——” 凌统长枪与张辽纠缠,他大声呼啸:“甘宁,现在就朝我这边放火——” 四处都是碎裂的陶罐… 此刻,鱼油与白磷就洒在空气中,只需要一支火箭,那漫天的火龙升腾而起,凌统与张辽…就会葬身大火之中! 绝无生还的可能! 凌统的声音还在响彻:“大丈夫,何惧死,甘宁,莫要让吾看不起你,现在…朝我这儿放火——” 正所谓: ——强兵破阵斩将须弥,轻装急袭破敌千里 ——大丈夫,死有何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