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所在的九嵕山,层峦耸翠。 因其有九道山梁,故有此名。 凡皇帝,几乎都是自登基起就开始选陵寝之地。二凤皇帝登基后也不例外,经袁天罡等人占测,最终选了九嵕山起建昭陵。 皇陵向来是大工程,大都要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 昭陵也是如此,方搭起了大体架子,长孙皇后便过世了。 二凤皇帝便将爱妻的棺椁暂且安置于昭陵一处建好的殿宇内,只等着将来他龙御归天后,两人一并合葬于此。 李承乾撩开马车的帘子,等远望到九嵕山时,就露出了微笑。 “大哥,那就是九嵕山吗?” 李承乾曾经来昭陵祭拜过一次母后,倒是李治,之前因年小体弱,一直都是祭拜宫中的灵位。 李承乾点头:“是啊。” 母后,我带雉奴来看你了。 宫中。 姜沃跟媚娘正在隔着一盘残棋对垒。 这是照着棋谱摆好的半局,黑白棋子正处于旗鼓相当的胶着中,两人各执黑白下去。 “晋王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媚娘捏着一粒黑色的棋子轻轻地敲着,听姜沃这么说,就抬头回道:“你是说他愿意陪太……大皇子去昭陵的事儿?” 也是,此时多少人对旧日东宫躲避不迭。 别说太子本人了,就连原东宫属臣都处境尴尬——这些属臣大都根本不知太子谋反事,也经过了三司摸底排查,证明了与谋反无关。但亲友还是畏惧与旧时东宫牵扯上,敢帮忙再为他们寻门路起复的人,还是少。 但晋王却是应了陪李承乾去昭陵,听他那意思,还不是皇帝强令的,而是皇帝一问,他立刻就答应了。 或许之后他会权衡这件事的利弊,或者以此事因势导利,但在皇帝刚开口,他答应下来的那一刻,却是先遵了本来的情感。 姜沃落子:“是,但也不只是。姐姐,晋王去太史局取吉期的时候,还问了我许多话。” “他问我,如果一个人,因为病痛折磨有些不想活了,该怎么劝说才好。” 媚娘敲着棋子的手顿住了。叹口气:“我是从未见过东宫的,你也跟东宫素无来往,顶多是远远见过——但晋王如此问,想来大皇子有些了无生志?” 姜沃点头:“我把我能想到的都与晋王说了。离开长安前的两日,晋王一直在为此事忙碌。” 媚娘的笑意里带了更多的暖色:“那晋王着实是个重感情的人。” 如果只从冷酷的利益来分析,比如站在魏王的角度看: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哪怕太子位被废,活着也是一桩麻烦事。 这回魏王党对于太子谋反,皇帝却心软未赐自尽,显然是很失望的——首先提出此事的李勣,魏王党暂时动不了,但当时附和李勣的几个官员,有两个官位低些的六品御史中丞已经被人翻出了家人的不法事,贬出长安去了。 当然,东宫与魏王之间势同水火,又与跟晋王不同了。 但无论如何,在这般情势下,晋王不但不躲避前东宫,却尽力为其忙碌,可见晋王个有政治手腕的人,却不是个冷酷无情的政治机器。 媚娘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守在掖庭外的侍卫,他们不会有什么感情,会奉旨而行,保管谁闯过门口那道线谁去死。 他们本身就是一把刀。 媚娘思忖良久,落下了很重要的一颗黑子:“咱们看了许多史书,说实在的,权力此物实在可怕。多少人掌权后心性大变,与之前似乎判若两人。” “就像是被权力变成了刀,谁碰到那把刀的边界,谁就要死。” “但比起那样的君主,我还是更喜欢执刀人。” 此时的昭陵,已经建造过半。 皇帝早派人来传过旨意,工匠全部停工五日退下山去,只有留在这里监工的宦官们负责接待晋王和曾经的东宫太子。 管事的宦官哪里能不知道京城的巨变呢,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前太子,起码不可能以之前东宫来此祭奠的规格来迎接了。 好在晋王也来,他们还能摆出迎接亲王的架势来。 昭陵的管事宦官,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引着两人大体看了看昭陵,然后到了安置长孙皇后棺椁的凝英殿。 听晋王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有事再打发人寻你。”那宦官简直如闻仙乐,立马跪了磕头告退,于凝英殿外远远候着吩咐去了。 李治这次出门把小山和鱼和都带上了。 李承乾如今当然是没有宦官随行了。他也不要人随行,连乳母遂安夫人,要跟着他一并去流放地,都被他拒绝。 但他孑然一身,看起来倒是心情平静多了,丝毫没有当年在东宫中的困兽暴戾之感。 长孙皇后的棺椁和牌位都供奉在殿内,李治跟着大哥一起为母后燃香烛,跪下三拜。 拜过后,李治跪在蒲团上转头问道:“哥哥……你要单独跟母后说说话吗?” 李承乾点头,语气也是李治很久未听过的平和:“雉奴去外面等等我,好不好?” 李治指着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