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热得快,立夏之日,便下起了几场小雨,将天空洗得澄澈明净,宛若碧波,雍城也多了几分明润之色,碧波荡漾,粉墙黑瓦,宫城黄土,皆呈于景。
“常宁长公主也曾听闻你与仙门有些渊源,想来对此也耳濡目染,她近来也总是噩梦缠身,难得安眠,终日郁郁,可终不明结症何在,盼着你能够为她引荐高人,好疏解一二。”韦皇后随意坐在屏风榻上,身着一袭家常的黄色襦裙,小腹微微隆起,她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圣人宅心仁厚,挂念手足之情,既然长公主还惦记,有托于你,那你便寻个时候去拜访她一趟,多劝着些让她安心养病,也好让圣人安心。”
清容心中一沉,她和常宁长公主也不过一面之缘,无甚交集,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常宁“记挂”上了。听说常宁长公主回京也有一个月了,在家中养病,神情郁郁,也不肯进宫。或许是李缙见皇室凋零,如今的兄弟姐妹也所剩不多,心存愧疚,加之从前他与常宁交往深厚,如今见她不好,也于心不忍,因而对此也颇为上心,打发御医去了几回。
自从之前韦家人犯下错事之后,李缙面对皇后一家自然有些尴尬,如今有了常宁长公主的事,皇后也不得不多上些心,加上皇帝都如此表态了,她这皇后自然也该极力配合,即便是怀着身孕,也还是与李缙一道亲自出宫看望。可这之后常宁长公主的身子也依旧不见什么起色…如今说要找自己,只怕也是个托辞。
皇后语气随然随意,可是面上却有几分不容拒绝的神色,清容只好压住心头的苦笑,点头应下,“殿下说得是,难为长公主挂念,如今长公主身体抱恙,臣妾前往探望也是应当的。”
皇后微微一笑,“你有心便好,只盼着常宁长公主能早日放下心中郁结,进宫叙话。”
清容讪讪一笑,“臣妾定当尽力而为。”
皇后悠悠说道:“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你便先退下吧,待之后得闲了,再来我这叙话吧。”
清容笑着应下,规规矩矩地行礼退下。她又去贤妃宫中小坐了一会,才离开。柳玉娘如今恩宠不如从前,好似被人渐渐忘却了似的,不过好在皇后治理六宫公正,也无人敢为难柳玉娘。她身子也养得好些了,不过到底是伤了底子,日后怕是难再有孕。清容心里发酸,她自己的情况她知道,虽然惋惜可也并不难过十分。可柳玉娘却是不同的,这样的消息对于在宫里的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清容有些意外,柳玉娘并没有为此多难过,整个人反而多了一种偏安一隅的闲适和从容,见她过得不错,清容也就安心了些。
回府的马车上,云娘见清容沉思着什么,便开口问道:“娘子可是为了皇后说的事感到为难?
清容抬眸,道了句,“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云娘劝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常宁长公主既然是在圣人与皇后面前提起的娘子,想来也不回明面上与娘子过不去。”
清容点点头,“回去之后,便挑个日子去上门拜访吧。”
阿珍奇道:“这常宁长公主是为何突然这般了,倒也真够邪乎的。”
清容松了口气,悠悠道:“这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够知道了。”
此时,颂月开口道:“娘子要不要和阿郎商议一下?”
清容摇头,“这些事,原本与他也不相干的。”告诉他,也只是让他多担忧罢了。
颂月还想再说些什么,见清容闭上了眼,也只好闭上了嘴。
回到家中之后,清容却不见薛绍的身影,问了下人才知,他是又出去了。清容觉得这样下去,她与薛绍迟早要互生怨怼,这日子又如何能安稳过下去?连卢氏似乎都已经看出了不对,这几日都是明里暗里的说起,近来薛绍心思太重,让她多上些心。
看来,她得主动与他谈谈了。
这样想着,她便在家里等了一下午,不过等到暮鼓响了,这才等到薛绍回来。
“你回来了?”清容起身去迎。
薛绍一愣,有些意外,嗯了一声。
见薛绍这样冷淡,阿珍心里有些不满,见状在旁补了一句道:“阿郎怎么才回来,娘子在家中可是一直等着呢。”
薛绍略带歉意地看了清容一眼,“抱歉。你若有事,找人去知会我就好,不必等我的。”
清容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要紧事,我索性也无事要忙,在这等你回来罢了,可用过晚膳了?”
薛绍摇摇头。
清容笑道:“正好,我叫下人将菜端上来,你最近总是忙,难得回来得早,不如与我一道用膳吧。”
薛绍想拒绝,可是看见清容满怀期待的神色,话到嘴边,他又生生咽了回去。
“好。”
日后,他只怕也是没机会了,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