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睁开眼睛,从毡毯上起来。 穿着皮甲囫囵睡了一夜,按理说应当是会有些不适。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甚至还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场很长很长的觉。 走出帐篷,伸展着双臂。 周围路过的将士都非常拥护这位年轻的少年将军。 见到霍去病,激动得打招呼。 霍去病也点头示意,收回手臂的时候,一低头却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竟然戴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护腕。 “什么东西?”霍去病拧着俊朗的剑眉,站在旁边拆下护腕,看清楚了护腕的全貌。 护腕的材质有点像麻布,但又比麻布更为柔软。 拆下来之后,他这才注意到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盘长结。 “我的?”霍去病下意识要揉成一团,却又不知为什么,拿着护腕的时候又有一点不舍。 好像这东西对自己特别重要。 “睡糊涂了吧。”霍去病随意戴上护腕,只觉得自己今天起来之后整个人都觉得怪怪的。 至于这个护腕。 可能是皇后姨母准备的。 之前舅舅出征的时候,姨母也会给舅舅整理一大箱子的东西。 自己这次出来,姨母也塞了一个箱子,应该是里面的,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将军!”一个人高马大的粗犷汉子跑来。 他们这次直奔上了狼居胥山,这消息传回长安,大家定然要加官进爵,风风光光。 汉子双眼崇拜的看着霍去病,把这段时间的工作都给他汇报了,随后又忍不住笑着说:“我们这次立下大功,将军如今是冠军侯,回了长安定然是要再添新功。不知陛下会如何赏赐!” 霍去病眉眼带着骄傲,但还是笑着轻轻推了一下汉子,道:“陛下英明,自然有决断。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莫要四处去说,惹来旁人的嫉恨。到时候再给你暗中使绊子,你哭的地方都没有!” 汉子憨厚笑了几声,言语里都是对霍去病的崇拜和亲近:“我这不是只在您面前说嘛!” 眼前的汉子名叫赵破奴。 自幼在匈奴流浪,归汉投军后,被霍去病看中,成为了他军中司马。 之后更是随着霍去病几次出战,如今也已经是鹰击将军了。 “知道!将军都是为我好!” 霍去病瞥了他一眼,笑着摇头走在前面。 就赵破奴这个性格,还得再好好历练一番。 这一次,汉军将匈奴驱逐至漠北,大获全胜。 饶是遥远的长安也欢歌载舞的热闹了大半年的时间。 长期的战争。 于上层看,看的是胜负,是国威。 于下层百姓,他们只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是否还活着。 能否回到家中,见一面也好。 喧闹的长安城里。 不知哪里来的孩童,突然在人群中大喊:“冠军侯回来了!” 远远的,马蹄声清脆传来。 几个穿着铠甲,英姿飒爽的将军骑马过来,行至未央宫外也不曾下马。 霍去病在最前方,嘴角始终噙着一点自信笑意,眼睛明亮得如同这天空上灼热的太阳。 “去病!” 眼看霍去病就要打马入未央宫,站在宫门前等着他的卫青高声喊他。 知道舅舅这是什么意思,霍去病只好勒马停下。 利落的翻身下来,见到舅舅,也是满心欢喜,笑着说:“舅舅,您这胡子又长了不少,平日里搭理得不错嘛!” 卫青轻嗤他一声,但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 对身后的赵破奴几人稍稍颔首,注意到霍去病手腕上的护腕竟然是青色的,忍不住说:“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在穿铠甲的时候再穿其他颜色的东西吗?” 霍去病见他是说自己的护腕,手指熟练的一勾,勾出一枚小小的盘长结。 “应当是姨母放的吧,我还挺喜欢的。” “盘长结?”卫青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 只是下意识想起,姐姐似乎不会准备护腕这些东西。 见外甥如此高兴,也没再说什么。 “这次你做的不错,陛下很是高兴。” 在狼居胥山上做的那一遭,比起上次拿了匈奴的金人还要狠。 这一次,匈奴元气大伤,应当能消停好些年了。 只是卫青也清楚,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不代表汉陛下也这么想。 大殿上,刘彻把玩着一枚巴掌大小的白玉璧。 方方正正的,上面什么刻纹也没有。 刘彻玩了会儿,又觉得无聊,将玉璧丢到一旁。 前些日子一觉起来,他就觉得手上不对劲。 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最后让人弄了一块打磨好,什么都没有雕刻的玉璧,拿在手上之后才觉得浑身舒服。 只是时间长了,多少还是有些无聊。 等了会儿,远远见到有人朝着这边走来。 前头的两个身影都是自己熟悉的。 刘彻脸上的笑就控制不住了。 起身走下台阶,都不要霍去病行礼,高兴得只能不停的说:“好啊!不愧是我大汉的好男儿!不愧是朕的冠军侯!” 刘彻心里是还有其他想法的。 封狼居胥还不算,他还要打。 最好是让匈奴彻底消失了才好。 不过,事情得慢慢来。 因为这一次霍去病的大获全胜,刘彻之后还特地把卫皇后也一并叫来。 在未央宫内办了个家宴。 霍去病几次想跟姨母说护腕的事情,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不出来。 上次被他倒在溪水中与全军共饮的御酒,这次在家宴上还是喝到了。 看着坐在一起的陛下与皇后姨母,霍去病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头发凉。 全然不似从前。 每次看到陛下与姨母在一起,他心中就会高兴。 想到这里,霍去病心头烦闷,仰头把盏中的酒喝光。 待家宴结束,他已经喝到有些微醺。 捏着护腕上的盘长结,总觉得自己应当是还有个妹妹才对。 走出几步,脚步有些踉跄,下楼的时候还有不稳。 “兄长!” 奉命出来照看霍去病的霍光小跑上前,一把扶住霍去病。 他被兄长带到长安也没几年,在兄长的照拂下,日子也还不错。 少年与霍去病面容有几分相似。 只是大漠风沙下的霍去病早已褪去了脸上的稚气,只有英气桀骜。 还是少年的霍光,与之相比不管是身形还是气势,都相距甚远。 “在长安如何?”霍去病对这个弟弟的关注,可能还不如对手底下赵破奴的关注。 但如今见了,难免要寒暄几句。 “有兄长在,谁也不会欺负我。”这是大实话。 霍光背靠着霍去病的威名,同年纪的人还在斗鸡走狗的时候,他已经负有官职。 就是长安城里不少高门子弟也比不上他。 霍去病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对于父亲,若非舅舅劝,他是不想去见的。 他自幼便没有父亲。 舅舅像他的父亲,更胜似他的父亲。 他有舅舅便够了。 只是舅舅说,他得认祖归宗,否则总会惹来旁人的攻讦。 还让他对父亲那边的人好些。 这样才完善妥当。 霍去病都照办了。 起初将霍光带来长安,不过是给父亲那边的一个承诺。 他们安分守己,他也会对霍光全力支持。 至于这孩子能走到哪里,就看他自己有几分本事了。 所以,霍去病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有些复杂。 “你觉得好就成!” 霍去病走出未央宫,翻身上马。 低头的时候,不经意问:“我之下,是不是有个妹妹?” 霍光站在旁边,不解的看他,摇摇头。 “父亲便只有你我兄弟二人。”霍光不解,好端端的兄长怎么会这么问? “无事。”霍去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只打马前行,没要霍光跟着。 还未入夜,黄昏时分的天空瑰丽多姿,霍去病骑马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府上。 只是手里还捏着盘长结。 有个妹妹这件事情,好像是他的梦一般。 可他醒了还始终记得这个感觉。 说不出,又道不明。 霍去病好笑的将自己掷入床榻上,借着酒意沉沉睡去。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再做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