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幻境,姜烟进入得十分顺利。 相较之前,睁开眼睛之后,姜烟所看到的就不再是喧闹。 安史之乱后,哪怕最后大唐暂时稳定了下来。 可盛唐不再,喧闹下总藏着血腥和苍凉。 白居易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出生的。 与杜甫和李白不同,他未曾见过开元盛世的大唐,自幼便因为战乱,与父亲分开,寄养在宿州。 “二哥,你少读一日的书,这天也不会塌的”小男童夺下兄长手里的书卷,嘴里还吊着一根狗尾巴草,绕过桌子去拉兄长的胳膊:“走走走,陪我去抓蚂蚱” 年纪稍大一些的少年扶额,很是无奈的被弟弟拉着走。 但嘴里却还在背诵方才的书册。 明明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发间却能看到细微银丝。 被拉出家门后,还不忘对年幼的弟弟抱怨:“你怎的不去找大兄帮你抓蚂蚱” “大兄在读书啊。”年幼的白行简抓抓脑袋,懵懂的看着兄长。 白居易叉着腰,顿时来气了:“那我也在读书,你怎的就来烦我呢” 白行简揉着自己头上两个小鬆鬆,歪着头一本正经道:“大兄是要做官的,二哥还早着呢” 白居易 “噗嗤”姜烟掩唇笑得不行,坐在旁边的青石上看着两个男孩子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而且,姜烟实在是难以将那个脸上还挂着小奶膘的男童与那个写出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的白行简联系在一起。 虽然大乐赋从文学的角度上是健康积极的,可白家这三兄弟比起来,白行简的文采点的位置总有些特立独行的感觉。 “知退幼年还是个可爱的孩子啊”白居易揣着袖子也坐在青石上,看着年幼的自己和弟弟,满是怀念。 他这一生,待他如父的兄长走在他前面。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也走在了他前头。 知己元稹亦是如此。 大女儿金銮子和三子阿崔早亡,膝下只有二女阿罗和兄长处过继来的继子。 如今再经历幻境,可以看到那些人再次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白居易觉得这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幼年是跟着兄长的。父亲任上多兵祸,担心我们在那里不够安全。后来我当上官,也是兄长极力举荐。” 白居易轻叹:“没有兄长,便没有我。” 与李白和杜甫幼年家境富裕的情况相比,白居易的童年可以说得上是清苦。 想要过上好日子,白居易就要不停的读书,拼命的读书。 只有这样,他才能入仕途,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幼年时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读书,读书,再读书。”白居易拉了拉姜烟的袖子,有些好奇的说:“不如我们去看看” 不等白居易说完,幻境中一个提着篮子的少女从两个男孩面前走过。 少女穿着粗布麻衣,头发上也没有任何装饰,只用两条碎布缠着头发。 看到白居易的时候,漆黑的眸子瞬间亮起,在小山坡下就朝着小少年招手。 “湘灵”白居易腾得一下从青石上站起来,看着年幼的自己和湘灵红着脸见面。 见到湘灵,别说陪三弟抓蚂蚱,就是读书也忘记了。 三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年纪最小的白行简忽而跑在前头,忽而跟在后面。 手里要么抓着一只蚂蚱,要么捏着的两根狗尾巴草。 三个小小的身影,朝着阳光明媚处奔跑。 最是少年风光好。 白居易看着年幼的自己和湘灵,呆呆的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那便是湘灵姑娘”姜烟也起身,在看不到那三个人的人影后,这才走到白居易身边。 尽管有人说白居易是渣男,尤其是晚年时期。 但事实上,白居易在年少时也有一位恋人。 只是因为门户的关系,两人并没有在一起。 无论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仕途,白居易直到三十七岁才娶妻杨夫人。 白居易颔首,仿佛还能听见少女轻灵的歌声传来:“若是早些与她说清楚就好了。” 他娶妻后,曾与夫人出行时见到过流离失所的湘灵父女。 湘灵那时还未婚嫁。 匆匆一见后,白居易年逾五十后又回到了宿州,只是物是人非,湘灵也再无踪迹。 “罢了。”白居易叹着气,转身便要离开。 周围幻境也随着他的情绪发生变化。 就在姜烟以为或许能看到青年时期的白居易时,眼前出现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小男孩。 和年少白了头的白居易不同。 这个小男孩看起来明显家境更差一些,但面容精致,一看就知道以后是个帅小伙。 “微之幼年时便如此好看”白居易看到年幼的元稹,之前落寞的情绪瞬间消散,满眼都是趣味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用树枝写字的小男童。 “可我还是觉得,乐天少年时更好啊”元稹也出现在幻境中,和白居易一样揣着袖子,两人都坐在门框上,痴痴的看着院子里的小男孩写字。 如果说白居易的童年时期是清苦,那元稹的幼年时便是贫苦。 白居易还没有衣食忧虑,但元稹却在父亲去世后,被同父异母的兄长赶出家门,与母亲相依为命。 “微之,你受苦了”白居易看着年幼的元稹跟着母亲读书,日子过得贫困。舍不得用纸笔,便用树枝在地上练字,就连学习的书籍都要想办法去借。 他从前听元母说过母子俩从前相依为命的日子,却从未想过,亲眼见到远比他后来听说得还要让人心酸。 元稹倒是看得很开,摆手道:“也没什么。待我考上明经科后,日子就好过了不少。这只是暂时的。” 和白居易二十几岁才踏入仕途不同。 为了生计,元稹十四岁便考上了明经科。 公元800年,二十八岁的白居易得在浮梁任职的兄长白幼文和宣州溧水县令的叔父白季康引荐,由宣歙观察使崔衍选送入京赶考。 得中后,白居易甚至在雁塔题名时,意气风发的写下“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 公元803年,白居易与元稹初相识。 “那时我便觉得你好。”白居易看着两个在官场上认识的青年,忍不住露出会心一笑:“微之如松柏如青竹,傲雪凌霜,无人能及。” 二十四岁的元稹,比白居易更意气风发,嫉恶如仇。 满身都是收不住的锋芒,张扬恣意。 好像这世上所有的明媚春光都融入了元稹那双笑意张扬的眼睛里。 “胡说乐天才是最好的。”元稹红着脸,在旁人面前直言不讳的校书郎罕见的在友人面前露出一点害羞的表情。 姜烟跟在后面,随着幻境变幻,看到两个不断在人生路途中成长的少年,逐渐长成青年模样。 又听见这两个人在前面互相称赞对方。 姜烟也不是没见过关系好的。 手拉手的太平和上官婉儿,一道约着钻山林找仙草的李白杜甫。 但白居易和元稹绝对是姜烟第一次觉得,原来友情有的时候都能让第三个人在旁边品出一点“狗粮”的味道。 “你们互相夸对方的情况要不要稍微收敛一点”姜烟很是无奈。 心一横走到白居易和元稹的中间,低头就能看到幻境里那两个青年在翰林院相识相知的一幕。 可以说,在翰林院的这几年,会是他们两人人生中最平静和谐的时候。 “为何要收敛”元稹笑着看年轻时候的自己,越看越笑容越大:“我说得明明就是事实。” “不错。我说的也是事实。”白居易点头。 在他们各自心中,对方就是最好的。 元稹的孤直,在白居易看来是宁折不屈。 白居易的博学耿直,在元稹看来也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他们就像是在世上游走了许多年,终于在长安遇到了那个人生知己。 从此,天雷勾地火,两个人便做了一生的知己。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幻境中,年轻的元稹挥动毛笔,潇洒的写下这一行字,对身边的白居易说:“乐天,我一定要扫清这官场黑败,重现大唐盛世” 白居易在旁边倒了一杯酒,递给元稹:“吾亦然” 青年热血,最是横冲直撞。 他们在这个长安,初入官场,自认一身才华,想要成为匡扶大唐,重现盛世的那个贤臣。 但长安城的现实,让这两个年轻人撞得头破血流。 元稹任左拾遗后,接连上奏,却遭到宰相忌惮,一身抱负还未施展便被贬谪到河南。 “我那时以为只要让皇上知道我的想法,总能劝得皇上,令官场清明。” 元稹轻扯着唇角,只觉得那时的自己单纯天真,并不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青年的一腔孤勇忠诚,哪怕不被接纳,他也不曾放弃过。 “只是我没想到,乐天竟然也被贬谪了。”元稹看着身边的挚友,不为自己的遭遇惋惜,却为了白居易的贬谪而痛心。 “乐天有济世之才,不该如此的”元稹可惜的摇着头。 旁边的白居易不知道什么时候绕过姜烟,又走到了元稹身边,抬手搭着他的肩膀,道:“你才是如此年轻的左拾遗,被人嫉恨才如此,你才是真的可惜了” 姜烟:那有没有人为她发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