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也许是命运的神来之笔,姐妹俩被这意外的相遇惊呆了。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下子炽热了她们的心。她们紧紧地抱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是吻,又是亲。高兴得像俩个孩子,或者,一对生死相依的恋人。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这个世界不需要太多、太多的语言。
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被这意外的变故吓得不轻,一个个都凝神屏息,呆若木鸡,像长脖子的鹿。看起来,刘小梅和大老板非常熟悉,而且交情不浅。考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了结局,有戏!
“艾米莉,我的好妹妹!”苔丝泪光闪闪。
“苔丝,我的亲姐姐!”艾米莉的手也颤抖地伸向苔丝。
“不,艾米莉,我叫刘小梅。”苔丝的脸倏地一红,紧张地捂住了妹妹的嘴。
“好哇!姐,你连名字都改了。你知道爸妈有多着急吗?他们都疯了。赵府里的天天都在吵,都在逼,官司不断,麻烦缠身。你倒好?在新婚之夜一走了之,却躲在这里逍遥快活,还当上了总经理?”艾米莉一撇嘴,开始喋喋不休。
“艾米莉,你以为姐容易吗?我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我遇过匪,跳过崖,在木箱子里头躲过,早出晚归卖过豆腐,还受过老色鬼的欺负。经磨历劫,九死一生。”
“姐,你受苦了。我也不容易啊?你逃婚跑了之后,爸妈相互埋怨,大打出手,家里乱成了一锅粥。生意也无人打理,有些人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张氏商业帝国已岌岌可危。每天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我就像个救火队员,东一抓,西一爪,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这不,首都益稼郡的李皇亲又想赖我们家的银子,我快马加鞭赶到这里追讨,赶着鸭子上架,当上了国贸商行的大老板。”
“妹,你真行!”苔丝竖起了大拇指。
“姐,你也不赖!”艾米莉破涕为笑,在苔丝的肩上拍了拍。“艾米莉,我的大老板妹妹,你还是先到姐的公司里去看
看,考察,考察。”苔丝盛情相邀。
“姐,不了,你办事,我放心。再说,我考察你,就是考察我自己。”艾米莉甜甜一笑,接着又说:“我们先去宾馆吧,有个人我给你引见、引见。”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苔丝和艾米莉手拉着手,有说有笑,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夫一勒缰绳,马车掉过头来,风一般地向宾馆驰去。随从和头头脑脑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上车,一同赶往苔丝早已订好的宾馆。
果然,宾馆戒备森严,所有的出入口都有枪兵把守。艾米莉的马车刚刚停稳,一个蟒袍朝服、顶戴花翎的官员就迎了上来,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说:“小主,下官接驾来迟,该死,该死!”
艾米莉偏偏不看他,两眼朝天,板着脸说:“房间订好了吗?酒席安排得怎么样了?”
“都定好了。房间在四0五,酒席定了两桌。您楼上请!”官员礼貌地鞠了一躬。
“陈知县,你看好了,这位是我的亲姐姐刘小梅,在你们西津县开了一家豆制品公司,你要多多关照喔!”
“那是自然。”陈知县唯唯点头,一脸诚恳。
“妹,房间和酒席我早就订好了。”苔丝有些尴尬。
“姐,还用得着你破费吗?”艾米莉回顾无人,接着又说:“我只不过是找他们收了一点利息而已!”
“什么利息?”苔丝有些迷惑不解。
“姐,你知道国培计划吗?这是爸暗中实施的一项秘密工程。”艾米莉轻轻地捏了捏苔丝的手,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苔丝绝望地摇了摇头。
姐妹俩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走进早已订好的房间。艾米莉屏退远远跟在后面的陈知县和几个随从,关上门,落上闩,严严实实地拉上了窗帘。一时里,房间里有些暗,暗得就苔丝懵懂无知的心。
“姐,国培计划是由爸一手策划的,已经暗中实施很多年了。说白了,就是由我们商行出钱,物色那些有知识,悟性好,懂礼貌,升值空间大,忠贞不二的青年才俊,由我们请名师进行统一培训,资助他们参加地方科举考试,再替他们疏通关节,一级级晋升成各个部门的官员。这样一来,就等于在整个傲来国织下了我们的关系网。官商互利,牢不可破。现在,已经突破了这个数。”艾米莉得意地竖起了四根指头。
“四十?”
“不,四千。”艾米莉很快纠正。
“那不就是特务组织。”苔丝有些紧张。
“名称不同,可性质差不多,具有搜集情报、综合信息的功能,灵验得很嘞!”
“艾米莉,这个网络既然有搜集情报、综合信息的功能,我们何不…何不…”苔丝想了想接着又说:“我们何不把它充分利用起来,找一找我的妹妹、你的姐姐妮可。看看她究竟在哪里?混得怎么样?姐实在是为她担心哪!”
“姐,真的可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艾米莉一拍双手,高兴得跳了起来。
妮可看到人精没死,高兴得又唱又跳,病立刻好掉了一大半。她精神一振,红光满面,谢绝了大掌柜邹强和扒手头头毛永忠的盛情挽留,就像孟姜女千里寻夫,第二天一大早,就踏上了寻亲的征途。
像一支离弦的箭,妮可一路向北。进入平驿镇的地界,山路变得崎岖、陡峭起来,不时有刺篷挡住去路。妮可要么绕开,实在绕不开的话,妮可只好拿去拨,两只小手弄得鲜血淋漓。
最糟糕的是: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那种雨,看上去不怎么样,如粉,如尘,如沙。渗透力却很强,一支烟的功夫,妮可浑身就湿淋淋的,像一只落汤鸡。她仰头打了个喷嚏,眼泪鼻涕都来了。很明显,她已经感冒。
小雨淅淅沥沥,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一团团奇形怪状的云,蘑菇似地从山峦背后冒出来,丝丝缕缕,牵扯不断。老天爷像有满腹的心事要向大地倾诉。远远近近的村庄,树木,田野,山脉,河流,或浓或淡,层次分明,都罗织在一片灰蒙蒙的细雨之中。
妮可咬紧牙关赶到平驿镇,实在走不动了,两条腿像灌了铅。她看了看,朝一家外表还可以的客栈走去。客栈叫东升客栈,招牌竖在半天云里。不大,却干净,整洁,是妮可喜欢的那种。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店子里的人却不少。有来躲雨的平民,也有来喝茶的闲客,更多的是一些要一、二碟卤菜,来二两烧酒的酒鬼。他们挟一块卤肉,喝一口烧酒,胡子一翘,嘴巴一歪,仿佛喝酒是一种刑罚,可以从痛苦中找到快乐。
妮可肚子有些饿。她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正要点几个菜,对付一下辘辘饥肠,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才猛然想起自己早上走得急,忘了带装钱的顺袋。她又窘又急,红着脸站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店小二端着一只木托盘走了过来,把一盘酱牛肉,一只烧鸡,一碗酸辣肉末汤,一碗米饭,放在桌子上,客客气气地说:“小姐,这是您点的菜,您慢用!”
妮可有些纳闷,自己刚来,根本还没点菜。可她一看到热气腾腾的酸辣肉末汤,不由得食欲大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了下来,端起饭碗,喝汤吃肉,大快朵颐,稀里哗啦,把一桌子的菜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妮可有些踌躇。拍拍屁股走人吧,那就等于吃了霸王餐,为人不齿。结账吧,自己又没带银子。店小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边收碗,一边说:“小姐,你叫妮可吧,你的饭钱早有人付过了,房间的钥匙放在老板娘那里,三楼三0二。”
妮可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让店小二重复了一遍。店小二没说谎,也不可能说谎。饭钱确实有人付过了,而房间的钥匙就放在客栈的老板娘手里。原来,天上真的可以掉馅饼,而且不偏不倚地砸在她的头上,把妮可吓得不轻。
客房朝南,推开窗户,可以看到稻田和山脉。房间不大,三十个平方左右,却很精致,布置得富丽堂皇,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来投宿的客人大都鲜衣怒马,出手阔绰,不是那种几毛钱一个晚上的鸡毛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