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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回门宴阎王夸婿 斗逆贼鹣鲽情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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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刀斧手喳地回应了一声,不分由说,一拥而上,鹰拿燕雀似地押着人精,推推搡搡地向刑场走去。人精面如死灰,虎目蕴泪。郭万和高粱也心中戚戚。他们只想把人精拉下马,并不想害人性命,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邱机漠高兴得手舞足蹈,以邻为壑、落井下石是他的强项。从查玉玺的时候起,他就跟人精互生仇隙,结下了很深很深的梁子。邱机漠为此还了贬了官,被一撸到底,当了御马监的副监,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铲屎官。

从金銮殿到午门,不远,也就百八十步的距离,可也是生与死的跨越。阳光明媚,热烈,激情四射,多么温暖啊!可人精再也享受不到了。还有爱人妮可,那么可人,那么漂亮,那么善解人意,他再也看不到了。

这一别竟成永诀。

行刑的木桩高高大大,粗粗壮壮,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刀斧手的动作十分麻利。看得出,他们都是老资格的刽子手了,杀人已成了家常便饭。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人跟一只鸡,一条狗,没有半点的区别。只要刀轻轻一挥,寒光一闪,就可以将它们悄悄地从地球上抹去。

在死亡面前,人精并不感到恐惧。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够本了。爱过,恨过,苦恼过,开心过,绝望过,也挣扎过。他尝尽了人间的酸甜苦辣,爱恨情仇。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这一辈子他有妮可相伴,也算是毫无遗憾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逝去,午时三刻一转眼就到了,太阳已经渐渐西斜。监斩官扯起喉咙一声大喊:“斩!”哐地一声扔下来一只竹签。竹签上写着人精的名字,涂满鸡血。

可就在这个时候,金銮殿门前的大鼓咚咚地响了起来。鼓声沉闷,激越,穿透力很强,震得整个大殿都啌啌作响。击鼓鸣冤的是妮可和艾米莉。她们都大叫冤枉,一身缟素,泪流满面,你一锤我一锤,把一面牛皮大鼓敲得蓬蓬响。

金銮殿里的人都跑动起来,连皇帝也坐不住了,立马叫人喝停了刀斧手,亲自受理了妮可和艾米莉的案子,召集文武百官升殿辨冤。大殿里静悄悄的,连地上掉下来一根针,也清晰可辨。文武百官都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上一拍惊堂木,厉声大喊:“堂下何人?有何冤屈?”皇帝就是皇帝,声音响亮,激昂,透着无上的权威,凛凛然不可侵犯。让人心生畏惧,脚底生寒。

可妮可和艾米莉不管这些,皇上她们也不怕。妮可一膝跪倒,泪流满面地说:“皇上,我是朱平的老婆,一品诰命夫人妮可。我的老公冤枉啊,他为皇家破了玉玺案,又在关键时刻救了皇上一命,难道皇上要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此话怎讲?”皇上有些难堪。

“你不问青红皂白杀了朱平,就是明证,让天下的士子都寒心哪,皇帝有了危险,谁还敢去救啊。”妮可有理有据有节,步步进逼。

“朱平冒名顶替,犯了欺君大罪,他必须死。”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虎眉倒竖。

“谁说他冒名顶替了?谁说他犯了欺君之罪?皇上,你这是听了一面之词啊!单凭一幅画,单凭一个人的红口白牙,你就要杀了一个柱国大臣,你是不是草率了一点?可悲呀,还亏你是一个皇上。”妮可毫不畏惧,反唇相讥。

“那你有什么证据?”皇上讪讪的,有点不好意思。

也是人精命不该绝,恰好这群文武百官里,总督河工的原福来郡郡守李劲草,恰好有事要进京面圣。他见人精被冤枉,不由得义愤填膺。人哪,还是要做好事。人精仗义执言提拔了李劲草,也换来了他丰厚的回报。

李劲草趋前一步,双膝跪在地上,叩地有声地说:“臣乃总督河工的李劲草,与朱平已经相识很多年了,他曾经还是微臣的下属。他当知府时就是这个样子,何来冒名顶替一说,这个欺君之罪不成立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李爱卿,朱平真的没有换脸?真的没有冒名顶替?是朕错怪了他?”皇上的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皇上,朱平换没放脸?是不是冒名顶替?您不能光听邱机漠和马中天的一面之词啊!”艾米莉也一膝跪倒在姐姐妮可身边,膝行上前,掏出一张皇榜呈了上去,声音朗朗地说:“皇上,这是乙亥年间的进士榜,共计三十六位,朱平也在其中之列,您把这些进士都召进来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既还了朱平清白,又识破了歹人的奸计,岂不两全其美。”

“如此甚好。”皇上挠了挠头,一下子茅塞顿开,偏过头去,大声吩咐身边的堂候官:“传乙亥年间的进士!”

堂候官捧着皇榜,清了清嗓子,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传进士朱厚照,周锡明,陈文昌,蒋海波,李文革,张镜明,候武,马聪,季文胜,刘文海,陈朝辉,齐力群,易昌齐,谭武雄,毕文剑,戴宗,马朝宗,邹胜武,蒋罗生。”

名单太长,堂候官粗粗地喘了口气,又接着念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嘎,明显的真气不足:“朱平,崔福生,郭正太,杨文广,邬建明,毛德一,孔祥生,张思德,雷鸣,何运益,白前锋,胡伯南,陈熙,周杰,皮文华,孙膑,孔敬武。”

名单中,朱平就是人精冒名顶替的。而崔福生就是人精在福来郡的那个同僚,职任福来郡推官。写到这里,聪明的读者朋友或许已经明白,这份名单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可名单中的人,艾米莉却做了一点手脚,动了一些邪念。

也许是天假其便。皇榜上百分之九十的进士,都是艾米莉的国培计划培养出来的人,她一直攥在手里。关键时刻,国贸早期的投资又派上了用场,发挥出了潜在的效率。命运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同时也为你开启了一扇窗。

至于那些榜上有名,而艾米莉又控制不了的进士。她也有一套自己的办法。一是用金钱收卖二是用惑情分化。实在是收买、分化不了的。艾米丽就通过她的官僚网络,或瞒报,或委派差事,千方百计地阻断他的行期,让他来不了。

进士们听召,一个个鱼贯而入,一下子也来了十几个。要想把在全国各地任职的进士们,全部召集拢来,不是一件人容易的事。或许从理论上讲,根本就不可能了。因为有些人已经生病了,或者死亡。能来十几个,也已经很不错了。

不愧是乙亥年间的进士,一个个都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他们都一齐跪倒在金銮殿上,俯伏尘埃,声音朗朗地说:“皇上,臣等不才,愿用性命担保,朱平兄弟是我们的同榜进士,没有换过脸,也没有冒名顶替,请皇上明察。”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铁的事实就摆在那里。皇上虽然很爱惜自己的面子和羽毛,可也没有办法。只得传下口谕:将内阁首辅大臣朱平无罪释放,官复原职。赏千金,以示弥补。皇王上还下了一道罪己诏,深刻地检讨了自己的过失。

错犯下了,锅还是要人背的,皇帝的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邱机漠和马中天就惨了。他们被刀斧手押进赴午门,摁倒在行刑的木柱子上。刀斧手用手指试了试锋刃,鼓起腮帮子噗地一声喷了口清水,缓缓地举起了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脆响,两颗头颅就像两颗西瓜,骨碌碌地滚出了几丈远。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邱机漠和马中天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起意害人,不想反害了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自已的小命都玩完,一缕阴魂归了地府。真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地狱里就是这样,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冤魂而欢呼,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鬼魅而痛苦。

地球照样旋转,日月照样东升西落,阳光照样普照大地,月亮照样如同离人的泪眼。地狱里也不会因为少了一个谁,而把美好的日子停顿下来。

公主欣樱装死,让飞鱼一族彻底地放松了警惕。地煞因而抓住了这个宝贵的机会,第二次用连弩和黄烟一举破了飞鱼,居功至伟。

人哪人,也会在相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犯下同样的错误。一口井里居然淹死了两个兄弟,结束了同一个故事。

消息传来,阎罗国也解除了警报,全国上下一片欢腾,普天同庆。百姓们载歌载舞,感谢自己的大英雄地煞和公主欣樱,又消灭了一个强敌,阎罗国又迎来了太平盛世。

鬼们也太容易满足了,他们只希望日子过得安宁,波澜不惊。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家里风波不断,纠葛连连。

皇宫里,阎罗王听说自己的女儿没死,而驸马爷又擒斩了飞鱼之王,一举破了强敌。他止不住地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多好的女儿女婿呀,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出生入死,保国安民,为他阎罗王挑下了全部的重担。有婿如此,夫复何求?这也许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作为一个岳父、父亲,阎罗王也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有所表示,或升官,或赐财,或送美女,或大肆庆祝,或口头嘉奖,必须有一个选项,四者择其一、二。

可阎罗王转念一想,驸马已经是一字并肩王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再升官,自己就得腾地方了。不妥,不妥。再说,自己还不老,还想再干个几年。反正,有公主和驸马辅佐,这日子也过得舒坦,还是当皇帝来得快活。

赐金银吧,这些年来,阎罗国连年征战,国库亏空,进项少,出项多,早已入不敷出了。再说,自己给公主驸马赐了海量金银,别的王们也会纷纷效法,口子一开,就会堵不住,也收不拢,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给驸马爷送美女,这也是一个笼络的好办法。反正,阎罗国也叫阴间,阴盛阳衰,长腿翘臀的尤物多了去了,挑几个应该不成问题。再说,送一个美女就等于打下了一个暗柱,毕竟枕头风吹起来,谁也架不住。

可给驸马爷送美女,也就等于害了自己的女儿,无异于饮鸠止渴啊!美女一多,一滥,自己的女儿就会失宠。试想一下吧,天下又有哪个男人不花心呢?谁不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柳下惠坐怀不乱,那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得罪了公主欣樱,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吗?公主刁蛮,任性,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也只有这才驸马地煞,才能让她稍稍安静下来。再说,他阎罗王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公主,连溺爱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想让她再轻易失去。

选来选去都行不通,那就只剩下最后两个选项了。一是大肆庆祝,二是精神嘉奖。地煞立下了柱国之功,庆祝一下也是理所当然,想必谁也不会反对。

如果仪式能搞得隆重一些,规模再大一些,气氛再热烈一些,就会显示出他阎罗王对女儿女婿的重视。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再说,参与的人多了,雨露均沾,也不会授人以柄,留下一些不必要的话把。

至于口头嘉奖,那就更廉价了,根本就不用花一分钱,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也是阎罗王最常用的一种方法,而且已经到了炉火纯青,得心应手的地步。当然,对于自己的女儿女婿,他也会不吝赞美之辞。

阎罗王主意一定,恰好这个时候,公主欣樱派陪嫁的嬷嬷回来,送来了一个大好消息,说她准备携驸马地煞,在大后天回门,省亲。阎罗王大喜过望,这才猛然想起,公主欣樱大婚那天,刚好遇上飞鱼一族入侵,人一忙,一紧张,早就把回门的事给忘了。

按照常理,凡是鬼女出嫁,也必须在大婚三天之后回门省亲。而算起来,欣樱和地煞回门省亲,已经是在大婚一个月之后了,有点不合时宜,不合规矩。

可凡事都有个例外,假如人人都被那些死规矩所束缚,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地狱还怎么发展?阴间还怎么进步?

人逢喜事精神爽。

阎罗王不由得笑逐颜开,与大内总管一商量,决定把庆功宴和回门宴合在一起办。一定要大张旗鼓,热热闹闹,办得隆重,办得气派,办得吉庆,办出阎罗国一流的水平。

于是乎,灯笼挂起来了,喜幔拉起来了,彩旗飘起来了。阎罗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装扮一新,喜气洋洋,营造出一股只有节日才有的气氛。孩子们穿新衣,放鞭炮,呵着被火焰烫得红红的小手,玲珑的笑声在微风中飘荡。

奴仆们也格外卖力,把殿堂内外打扫了一遍又一遍,窗棂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务求一尘不染。也难怪,阎罗王只要一高兴,你事儿又干得漂亮,就会重重有赏,毫不吝惜。

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有一定的道理。否则,就不会长盛不衰,一直流传到现在了。

厨工们一个个都格外神气,鞭梢炸出了一朵朵美丽的鞭花,驱赶、吆喝着成群成群的牛羊猪狗,招摇而过。作为厨工,他们盼的就是喜事,就是皇帝宴请。

也只有喜事和宴请,厨工们才有机会去乡下采购猪羊,有一些银子过手,充一回大佬。顺便也跟乡下的大妈们,开几句荤荤素素的玩笑,落几两银子花销、花销。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呢?除非…除非你是一个死了。

内务府里的人就更忙碌了。皇上一句话不打紧,下人们就得跑断腿,累死马。也真是的,几百上千人的宴小小,里里外外,都得有人操心,费力,你不盯着,不管哪个环节出了纰露,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说别的,单是菜品的安排和宴请对象的甄别,就够大家烦心的了。菜品不好,就会丢了阎罗王的面子,失去了大肆庆祝的意义。对象甄别不准,就会有坏人趁机混进来,暗中捣乱,混水摸鱼,危及阎罗王的生命安全。

可不管怎么说,宴会还得有人筹备,还得筹办下去,不可能因噎废食,止步不前。纵使明知道办宴席有风险,也必须办,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如果人人都瞻前顾后,都前怕龙,后怕虎,那阎罗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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