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仙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毛青鸾也有些进退两难。进去吧,自己一个侍女,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不是盖铃铃的对手。退回去吧,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幸福,难道就要这么放弃?想了想,毛青鸾不等仙童作出反应,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反倒是盖铃铃有些吃惊,她局促不安地抱着孩子,脸上像变色龙似的,红一阵白一阵。她怀里的孩子,可能是被她的情绪感染,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孩子一哭,盖铃铃就忙慌了脚手,又是拍又是哄,使劲了浑身的解数,也无济于事,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这一哭,不是一般的哭,孩子不仅吐出了奶水,还几乎喘不过气来,险些背过气去。盖铃铃急坏了,竟也跟着孩子一起,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大一小的声音,相互应和,此起彼伏,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把仙童和毛青鸾的心里,也哭得拔凉拔凉的,像浇了冰水一样。,
仙童急了,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盖铃铃的怀里,一把夺过了孩子。可襁褓里的孩子懂得什么?他还是依然故我,哇哇地哭个不停。仙童抱着孩子嗯嗯哦哦地哼着儿歌,拍一拍,哄一哄,好话说尽,就只差磕头作揖了,可孩子还是哇哇地哭个不停,一时半会就停不下。
“来,大帅,我抱一抱试试!”毛青鸾冲着仙童点了点头。
仙童看了满脸悲愤的盖铃铃一眼,有些犹豫。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给了毛青鸾。怪的是:孩子一递到毛青鸾的手上,他就安静了下来,立马不哭了,比吃了仙丹还要灵验。孩子眨巴着两只黑豆般的眼睛,紧盯着毛青鸾黑黑的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各位有所不知,毛青鸾会哄孩子,逗孩子喜欢,也是有原因的。毛青鸾的母亲是一个助产士,育儿专家,懂得小孩子的心理。她自小就耳濡目染,无意中就学会了这些本事。在关键时刻,终于派上了用场,才有了天心阁的神来之笔。在帅府,也一下了镇住了盖铃铃。
小方子治大病。
毛青鸾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手的雕虫小技,居然镇住了武艺高强、骄横跋扈的盖铃铃,把她羡慕得不得了,也佩服得不得了。无形中就拉近了两个女人的距离,融合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看在孩子的份上,就是有再大的火气,有不好意思发泄了。
再说,毛青鸾身怀六甲,肚子都大了,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再反对还有意思吗?更何况,毛青鸾是王母娘娘的贴身侍女,关系非同一般,得罪了毛青鸾,万一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怪罪下来,自己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盖铃铃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见好就收,不然,她就不会从一个番帮降将,而爬上御林军统领的高位。她见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都已经恩准,就是自己再反对也无力回天,不如干脆做一个顺水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仙童把毛青鸾收了,遂了那对奸夫的愿。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有随她去了。
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毛青鸾也不由得喜极而泣。
一直到住进了帅府,跟仙童睡在一间房里,同床共枕分享同一床被子,毛青鸾都还有些浑浑噩噩,魔魔怔怔。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打了毛青鸾一个措手不及,她还根本没做好准备。躺在仙童的怀里,聆听着他骤然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毛青鸾幸福得哭了。
本来,仙童也郑重承诺,答应给她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有鲜花,有亲人的祝福,有盛大热闹的场面。仙童不缺钱,再加上他在天庭里的地位和威望,要举办这样一场婚礼,应该是轻而易举,小菜一碟,还可以借机敛财,收到不少金珠宝贝,发一笔横财。
可毛青鸾却婉言拒绝了。
不是毛青鸾不讲排场,不爱虚荣,而实在是条件不允许。你想想看吧,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没出嫁,就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再穿着一袭婚纱来显摆,岂不被那些客人的笑掉大牙?仙童是不是也很没面子?所以,得不偿失的事她不能做。
人嘛,还是低调一点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样一来,毛青鸾就嫁得有些随便和寒酸,连被褥都没准备一床,就住过来了,跟仙童睡在一起。当然,两女共侍一夫,她也根本不可能独占老公。好东西也要懂得跟人分享。一个月三十天,双日子归盖铃铃,单日子归她毛青鸾。能这样,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毛青鸾可以不在乎,可下人们都是些势利眼。看毛青鸾的眼神也怪怪的,不知是嘲讽?还是鄙夷?反正,让毛青鸾如芒刺在背,恶心得像吞下了一只苍蝇。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猴子满山走。可人都有自己的尊严,都有自己的隐私。
有一天,不知是有无意还是无意,毛青鸾去后花园遛弯,路过柴房,听见下人小五、刘三、蒋二凑在一堆扯淡。小五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屑地说:“嘿嘿,连老鼠嫁女都有几粒粮食作陪嫁,而我们这位主儿,就是光着身子嫁过来的,你们说寒碜不寒碜?”
“谁说她是光着身子嫁过来的?她可是带着肚子嫁过来的,有油水得很嘞!”下人刘三眨了眨两只蛤蟆眼,言辞更加犀利,更加刻薄。
“哼,还带着肚子?有油水?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呢?大帅也是让猪油蒙住了心,愣是让一个小姑娘给编了。咱大帅又潇洒,又英俊,想嫁他的女孩子排成了长队,何止千万!倒让一个小小的侍女上了位,红颜祸水啊!”蒋三酸不拉叽的,言语来得更直接。
“蒋三,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毛青鸾跟你一起一年入职,人家都已经当上了大帅的太太,你倒还是一个下人,真不知你是怎么混的,瞧你他妈的一个熊样?你老实交代,你当年是不是也追过毛青鸾?指不定她肚子里怀的就是你的孩子?”
众人哄堂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蒋三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他四顾无人,又是作揖,又是打拱,低下声来地哀求说:“各位大哥,行行好,这样的玩笑开不得啊,三人成虎,万一传出去,让大帅知道,大帅一怒之下,还不得骟了我。我承认:我追过、喜欢过毛青鸾是不错,可人家傲气得很,压根儿就没拿正眼看过我,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纯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没干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蒋三,你说你没干,推得一干二净,那你的脸怎么红了?说话怎么支吾?心怎么怦怦乱跳?我看你这纯粹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掩耳盗铃,哄鬼是啵?你莫找借口推脱了,快快从实招来,是不是你搞大了毛青鸾的肚子?让大帅来黑背锅?”
“小五,你这个昧良心的,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反咬我一口。这个话不能说啊,当心隔墙有耳。到时候,传来传去,假的也成了真的。我蒋三百口莫辩,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啊。”蒋三苦丧着一张脸。
“蒋三,要我们兄弟不说也很容易,美美地请一桌客就可以了。我就不信,大鱼大肉还堵不住这几个小子的嘴?你也别小气,谁不知道,在帅府,你当的就是一个肥差,每天买东买西,都有银子过手啊,总可以落几个银子花花,哪像我们清汤寡水的,嘴里都可以淡出个鸟来。”刘三意味深长地看了小五一眼,又看了看傻子蒋三,一脸的幸灾乐祸。
“罢了罢了,请客就请客,上回的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还合起伙来,这么埋汰我,良心都让狗给吃了,又来敲老子的竹杠。哼,到时候,当心老子拿耗子药,毒死你们这几个狗日的。”蒋三满脸愤懑,恨恨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散了,散了。我还要去挑水呢,晚上的酒肉又有着落了。”小五也站了起来。
“哎呀,我的花才浇了一半,也该去点个卯了。”刘三也一脸奸笑,不遑多让。
听见柴门嘎地一响,毛青鸾灵机一动,躲在一棵芭蕉树后面。芭蕉树阔大肥厚的叶子,撑起了一片浓荫,刚好挡住了毛青鸾的影子,把她隐藏得严严密密。听着这些下人们敲竹杠,合起伙来欺负一个老实人,毛青鸾早已见惯不惊。其实,不让老实人吃亏,只是一句非常空洞的口号。你放眼全世界,无论是天庭,人间,还是地狱,吃亏的不都是老实人。
老实人除了被恶人欺负,还有的老实人,是自己欺负自己,譬如人精。
当然,老实人上了当,吃了亏,也可以行大运。
人就是这样,鸿运当头,连门板也挡不住人一倒霉,喝凉水也塞牙。俗话讲:泰极否来,就是这个意思。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痛苦,也没有永远的欢乐。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什么东西,都在因时而异,随势转化,变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傲来国的皇帝高澄死了,叛贼胡得一也罪有应得,死于非命,几十万御林军将士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人精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七上八下,一片茫然,真不知这是祸还是福?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一下子都交给了他,他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问题的关键是:傲来国死了国君,群龙无首,烽烟并起,盗贼成群,民生凋敝。这么多双眼睛都望着他,这么多人都要穿衣吃饭,这么多土地要管辖,天上一根线,地下万棵针,都得有人管啊!人精真怕他自己,会承受不了如此之大的压力,会一下子崩溃。
可不管怎么样,人精是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皇帝翘了辫子,他就得顶上去。而且是责无旁贷,没有任何的理由和价钱可讲。与其做个缩头乌龟,被人唾弃,还不如把头大大方方地伸出去,见见阳光,看看世面,把傲来国的这副重担挑起来,历练历练。
傲来国的皇帝死了,大家都以为傲来国是群龙无首,实际上并没有大的动乱和变故。人精通过御林军副统领王方胜、一品带刀侍卫王超、九门提督胡长缨这三个人,牢牢地掌握了兵权,控制了整个傲来国的局势。再加上丐帮、空空堂、漕帮等江湖门派,在外面声援,占据多个水陆要津,傲来国的政权真不是吹的,可以说是稳如磐石,固若金汤。
群龙不可无首,国不可一日无君。
人精以国礼葬了皇上,文治武功,终于稳定了整个傲来国的局势,迎来了太平盛世。作为傲来国的内阁首辅大臣,他始终有些惶恐不安,人言可畏啊。储君一日不立,国家一日不宁。多少王朝,就是因为大位难定,庶子夺嫡,而致使生灵涂炭,千秋基业毁于一旦。
皇帝高澄在位十年,英年早逝,享年才三十二岁,由于声色犬马,纵欲过度,虽然也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却没有留下多少子息,身后凄凉。人精几乎把承恩司的册籍都翻烂了,才找出了两条有价值的信息。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时里也难以核实,真伪不辨。
按照官制,大内的承恩司官员,专门负责记录皇帝宠幸嫔妃、婕妤的详细数据。譬如:某某时间,某某地点,某某嫔妃,与皇帝发生了多少次性生活。这基本上属于皇帝的隐私,家丑不可外扬。但也没有办法,目的是为了保证皇家血统的纯正,杜绝浑水摸鱼和外来野种。
高澄在位十年,少年心性,宠幸的嫔妃、婕妤不计其数,而真正身怀有孕、诞下子息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皇后殷美玉兰,高澄在位的第二年七月,顺利诞下龙子一人。后因皇后殷美玉兰身上长了白癜风,被皇上所厌弃,废了后位,逐出皇宫,其子也不知所踪。
另一个是后妃李嫔李悠悠,晋封梅贵人,高澄在位的第三年九月,诞下一个龙子,承恩司记录在册。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李悠悠的一个亲弟弟,突然卷进了一场官司,有损皇家的清誉。皇上一气之下,降梅贵人李嫔李悠悠为答应。李嫔不忿,为了报复皇上,她买通了守门的侍卫,带着皇帝的儿子,偷偷地逃出了皇宫,隐姓埋名,过起了普通百姓的日子。
怎么才能找到这两个皇子呢?人精翻烂承恩司的册籍,问遍了所有的当事人,几乎绞尽了脑汁。要想在这么大一个傲来国,找到两个小不点的人儿,无异于大海捞针,或许,要穷尽一生。可皇位不能再空下去了,天上不能没有太阳,国不可一日无君。
关键时刻,还真让人精想出了一个办法。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精请来一个画师,画影图形,依稀就是皇帝高澄当年的样子。在整个傲来国,悬赏黄金五百两,寻找两位高姓少年,一个八岁,一个七岁。人精知道机会渺茫,可他也要尽一尽人事。
皇榜一张,应者如云。
也难怪,傲来国刚刚死了皇帝,朝廷就在重金悬赏,到处寻找两个高姓少年,就是傻子也会想到,一定是傲来国在寻找储君。皇位谁不爱呢?江山和富贵,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一时里,冒充皇妃,冒称皇帝儿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稠密得像树上的叶子。
几乎每天,人精都要见到数不清的假皇妃,假皇子。这么多的人出出进进,都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皇帝当年的弃妃,自己的孩子就是皇帝的嫡亲血脉。说到伤心的地方,女的可以放声大哭,孩子可以磕头下跪,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无所不用其极。